先秦法律思想文化闡釋的新努力新收獲

——寫(xie) 在楊鶴皋先生《春秋戰國法律思想與(yu) 傳(chuan) 統文化》新版之際

作者：範忠信（上饒師範學院、杭州師範大學）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原載於(yu) 本文曾發表於(yu) 《人民法院報》2020年11月13日第6版，略有刪節，本次推送係修訂完整版

94高齡的資深法史學者楊鶴皋先生所著《春秋戰國法律思想與(yu) 傳(chuan) 統文化》一書(shu) ，即將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出版。這是一件值得關(guan) 注的盛事，是先秦法律思想文化闡釋工程的又一新收獲。

楊先生是改革開放後我國法律思想史學科的主要奠基人之一。1977年法學教育恢複後，在全國範圍內(nei) ，中國法律思想史學科的恢複與(yu) 重建，主要是在北京大學、中國政法大學兩(liang) 校學人主導下完成的；北京大學張國華先生，政法大學楊鶴皋先生，代表兩(liang) 校開創奠基，厥功甚偉(wei) 。作為(wei) 法律思想史學科帶頭人，楊鶴皋先生長期主持政法大學的法律思想史教學及研究生指導，也參與(yu) 了中國法律史學會(hui) 的創建（1979年創建的首個(ge) 全國性一級法學社團，比中國法學會(hui) 早一年），並出任中國法律史學會(hui) 常務理事及首任秘書(shu) 長，後來又出任中國法律思想史研究會(hui) 副會(hui) 長。改開後第一部司法部統編教材《中國法律思想史》，就是在張國華、楊鶴皋先生主持下集體(ti) 完成的。在數十年的學術生涯中，先生傾(qing) 力探究中國法律思想的特征和規律，先後著有《中國法律思想史》、《中國古代法律思想論集》、《中國法律思想通史》等二十餘(yu) 種，在法律史學界享有崇高聲譽。

先秦法律思想是先生長期關(guan) 注的重要研究領域之一。早在1990年，先生就著成了《先秦法律思想史》一書(shu) ，由政法大學出版社出版。2001年，先生又著成了《春秋戰國法律思想與(yu) 傳(chuan) 統文化》，在陳鵬生先生引介下，在台北正式出版。此後二十年間，先生雖離休，但仍筆耕不輟，常有著述問世。在這兩(liang) 部書(shu) 的基礎上，先生進一步深化，寫(xie) 成了《先秦法律思想與(yu) 傳(chuan) 統文化》。2018年，在政法大學六十六周年校慶之際，法大出版社推出“資深學者文庫”係列配合校慶，其中列入了《楊鶴皋法律史文集》（上、中、下三卷）出版計劃。《先秦法律思想與(yu) 傳(chuan) 統文化》作為(wei) 《楊鶴皋法律史文集》的中卷，即將出版。

《春秋戰國的法律思想與(yu) 傳(chuan) 統文化》這部書(shu) ，是楊先生對先秦法律思想梳理闡述的新努力，也有很多新收獲。

首先，先生將全書(shu) 分為(wei) 緒論、春秋戰國時期的法製改革與(yu) 變法運動，儒家、墨家、道家、法家、陰陽家雜家的法律思想與(yu) 傳(chuan) 統文化等七編，旨在高屋建瓴地把握先秦法律思想文化的宏觀發展脈絡。這種梳理闡釋架構很有創意：一方麵，將春秋戰國時期變法改革運動與(yu) 各家法律思想結合起來考察，避免了將者兩(liang) 者分置於(yu) 法製史和思想史框子裏孤立考察的局限；另一方麵，就先秦各家法律思想對中國傳(chuan) 統文化的基石意義(yi) 做了特別考察，從(cong) 純粹的思想史分析升華到了文化史分析，特別揭示了儒家的禮治、德治、人治論對傳(chuan) 統文化的影響，法家的依法治國論、文化專(zhuan) 製論對傳(chuan) 統文化的影響等等。在所有關(guan) 於(yu) 先秦法律思想文化的研究中，這是一種非常有啟發意義(yi) 的新試探。

其次，本書(shu) 更為(wei) 全麵地梳理了儒、墨、道、法、陰陽、雜各家法律思想。僅(jin) 春秋戰國五個(ge) 半世紀的法律思想，先生就用了四十萬(wan) 字篇幅進行探究，全麵梳理分析了先秦文獻所及關(guan) 鍵人物就各種政治法律問題所發表的思想主張，是同類研究中最全麵細致且相當深入的一部著作。先生全麵梳理分析了孔、孟、荀及所有儒家學派的法律思想；也全麵總結闡發了從(cong) 管仲、子產(chan) 、鄧析、李悝、吳起到商鞅、慎到、韓非、李斯的全部法律思想發展軌跡。對其他各家法律思想，先生也盡可能係統全麵考察避免遺漏。這對於(yu) 我們(men) 全麵把握先秦法律思想的內(nei) 容和水準，是有重要幫助意義(yi) 的。

第三，以最有時代屬性的典型政治法律問題為(wei) 線索來梳理闡釋先秦各家的連續性法律思想主張，而不是僅(jin) 僅(jin) 以人物為(wei) 線索來敘述。如關(guan) 於(yu) 儒家法律思想的闡述（第三編），在綜述概論兩(liang) 章（第十一章“孔子孟子荀子與(yu) 儒家學派”，第二十章“儒家法律思想的發展”）之外，先生以八章近一百頁（約七萬(wan) 多字）的巨大篇幅，分別對儒家王道仁政說、自然法觀、維護君權論、禮治論、德治論、人治論、法刑關(guan) 係論、輕徭薄賦說等一係列重要問題的政治法律主張進行了全麵梳理分析。關(guan) 於(yu) 法家，先生梳理闡釋了法家的法律起源論、變法論、以法治國論、賞刑論、重刑論、勢治論、術治論、農(nong) 戰論、法教論等多方麵的法律思想。關(guan) 於(yu) 墨家、道家，也是以這樣的“問題模式”梳理闡釋其政治法律思想主張，跟很多教材或著作慣於(yu) 以列舉(ju) 代表性人物法律思想的寫(xie) 法大不一樣。這提醒我們(men) 更加注意春秋戰國各家關(guan) 注的核心法律問題及核心主張，更加注意他們(men) 思想與(yu) 所處時代的對應關(guan) 係，更加注意他們(men) 所思所想的輕重緩急選擇，更加注意各家內(nei) 部前後人物間的思想傳(chuan) 承性，這都給我們(men) 許多新的啟迪。

這本書(shu) 代表了楊先生長盛不衰的學術青春，但代表先生學術青春綻放狀態的不僅(jin) 僅(jin) 是這本書(shu) 。2011年，83歲的楊先生出版了168萬(wan) 字的《中國法律思想通史》（上、下，湘潭大學出版社）。該書(shu) 係先生在已出版的先秦、兩(liang) 漢、魏晉隋唐、宋元明清四部法律思想史基礎上進一步完善，並續寫(xie) 近現代法律思想部分，花了前後十餘(yu) 年時間艱辛完成的。由於(yu) 高年的先生習(xi) 慣於(yu) 傳(chuan) 統紙筆寫(xie) 作，且無力上網或到圖書(shu) 館查核引文資料，故全部160多萬(wan) 字、總重約七公斤書(shu) 稿的錄入、校對、勘誤、史料查核、注釋完善、體(ti) 例統一、數據核對工作，均由我和我的研究生、助手團隊（範曉東(dong) 、易江波、黃曉平、吳歡、喬(qiao) 惠全、胡榮明、範依疇等）等共十餘(yu) 人先後耗時三年完成，還有湘潭大學張全民教授在通審勘誤方麵的重要幫助。這本作為(wei) “國家十二五重點圖書(shu) 出版規劃項目”支持出版的著作，在2013年獲第四屆“中華優(you) 秀出版物獎”。該獎項與(yu) “全國五個(ge) 一工程獎”、“中國出版政府獎”並列圖書(shu) 出版界三大最高獎項，每屆（三年）正式獲獎圖書(shu) 總共不過50餘(yu) 種。先生獲此殊榮，亦為(wei) 法史學界驕傲。

先生1927年生於(yu) 湖南長沙，1947年在長沙明德中學參加中共地下組織，曾任長沙市學聯副主席。1950年考入北京大學法律係，1952年院係調整並入北京政法學院，畢業(ye) 後留校任教。1957年被劃為(wei) 右派並安排到校圖書(shu) 館，做圖書(shu) 整理、修繕、勘訂工作長達22年。在這22年裏，先生不懼政治歧視和生活艱辛，每日青燈古卷，常常夜以繼日，遍覽目之所及的無數古籍，為(wei) 後來究通五千年中國法律思想軌跡脈絡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願楊先生學術青春永駐，並續創期頤著書(shu) 傳(chuan) 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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