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春】儒不是諸子統稱補證 - 伟德平台体育

【王澤春】儒不是諸子統稱補證

欄目:學術研究
發布時間:2020-11-07 00:17:52
標簽:
王澤春

作者簡介:王澤春,男,西曆一九八八年生,山西祁縣人。現任西南政法大學哲學係講師;主要研究先秦哲學;儒學史。

儒不是諸子統稱補證

作者:王澤春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原載於(yu) 《國學研究》2019年12月

 

摘要:章太炎認為(wei) “儒”的含義(yi) 很廣,可以分為(wei) “達”、“類”、“私”三種。他根據《說文解字》“儒,柔也,術士之稱”與(yu) “坑儒”在《史記》中被稱為(wei) “阬術士”,得出儒等同於(yu) 術士;而術士指一切有道術者,由此認為(wei) 作為(wei) “達名”的儒,是先秦諸子的統稱,可以涵蓋一切思想流派與(yu) 方術技藝。但細繹章太炎引用的材料不足以證明這一觀點,即不存在可以涵蓋一切思想流派與(yu) 方術技藝的“儒”,“儒”隻是孔子學派的特稱。

 

關(guan) 鍵詞:儒;術士;列仙;道家

 

“儒”這一概念,是研究中國古代思想所常見的概念,但饒宗頤認為(wei) “什麽(me) 是‘儒’的原始意義(yi) ?一般談中國學術史的和提倡儒學的人們(men) ,似乎都還沒有給我們(men) 一個(ge) 較滿意的答案”[①]。章太炎的《原儒》[②]是近代以來一篇對“儒”進行研究的重要文章[③]。章太炎認為(wei) “儒之含義(yi) 綦廣”[④],其中作為(wei) “達名”的儒,可以指稱所有的思想流派與(yu) 方術技藝。章太炎的該文影響深遠,引起了眾(zhong) 多學者的關(guan) 注,但側(ce) 重點各有不同[⑤]。對於(yu) 章太炎的這一觀點,或者明確讚同,或者提出質疑,或者默認。以下筆者就上述學者對該問題的研究做一簡要介紹。

 

明確讚同章太炎的觀點。胡適在《說儒》中雖對章太炎《原儒》的個(ge) 別觀點不甚讚同,並借此有所發揮,但認為(wei) “太炎先生說:‘儒之名於(yu) 古通為(wei) 術士’,此說自無可疑。”[⑥]

 

明確反對章太炎的觀點。郭沫若認為(wei) “秦以前術士稱儒的證據是沒有的,……儒應當本來是‘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們(men) 的專(zhuan) 號。”[⑦]饒宗頤從(cong) 文字訓詁學角度重新對“儒”字予以解釋,認為(wei) “近人從(cong) 《說文》對‘儒’字解釋所推論得到的儒的古義(yi) ,事實隻是一種誤會(hui) ”[⑧],不存在“諸有術者悉晐之”的儒。

 

本文基本讚同郭沫若、饒宗頤的觀點,認為(wei) “儒”在古代不能包括一切思想流派與(yu) 方術技藝,而隻是孔子學派的特稱。對於(yu) 其他問題不做分析,不探討儒的起源問題[⑨]。研究方法,不采用文字訓詁學的方法[⑩];隻是通過對章太炎引以為(wei) 據的材料進行分析、論證,考察“儒”這一概念在漢代及之前具體(ti) 的應用中所代表的含義(yi) 。

 

 

章太炎把“儒”解釋為(wei) “術士”的第一條論據是許慎《說文解字》中的“儒,柔也,術士之稱”,許慎沒有進一步解釋“術士”的意思。章太炎沒有對“術士”進行分析,直接定義(yi) 為(wei) 一切有道術者,可以包括“道、墨、刑法、陰陽、神仙之倫(lun) ,旁有雜家所記,列傳(chuan) 所錄”[11],並非饒宗頤認為(wei) 的“章氏看中了‘術士’一辭,把原始的儒說成‘方術’之士”[12];饒宗頤認為(wei) “‘術’字未必是指術數”,從(cong) 《說文解字》的“術”字入手,“術,邑中道也,從(cong) 行,術聲”,認為(wei) “術的本義(yi) 是道路,故亦可引申為(wei) ‘道’”[13],“《說文》所稱儒是術士,乃泛指‘有道藝之人’”[14]。其實,兩(liang) 人對“術士”的解釋沒有本質區別,一切有道術者與(yu) “泛指‘有道藝之人’”的意思是一樣的;隻不過章太炎認為(wei) 一切有道術者可以包括其他諸子百家,而饒宗頤則把“有道藝之人”限定在孔子學派。

 

章太炎、饒宗頤根據同樣的“術士”得出了不同的結論,其原因就在於(yu) 對“術士”的理解不同。所以有必要對《說文解字》中“術士”的意思予以明晰。對“術士”意思的界定主要有兩(liang) 種方法,一種是文字訓詁學方法,這是饒宗頤所采取的;另一種是資料之歸納法[15]。

 

饒宗頤的論證看似嚴(yan) 謹,材料詳實,但是仔細分析會(hui) 發現問題。首先,饒宗頤用《說文解字》來解釋“術士”的“術”是與(yu) 他對《說文解字》的整體(ti) 認識相違背的,他認為(wei) :“《說文》一書(shu) ,多雜漢人讖緯之說,有時還含有些講經訓、義(yi) 理的話,並非完全說字源”[16]。其次,雖然《說文解字》中有“術,邑中道也”的解釋,但饒宗頤認為(wei) “‘術’字都含著極廣泛的意義(yi) ”[17],不知為(wei) 什麽(me) 有著廣泛意義(yi) 的“術”就是“道”的意思,“術士”就是“有道藝之人”。此中存在的問題是“一在於(yu) 忽視文字之字義(yi) 常在引申演變之中,一在於(yu) 由上一步以推下一步,其中僅(jin) 有可能性而無必然性,故尚待資料上之歸納證明。阮元係統之學風,則將此種可能性視為(wei) 必然性,將多義(yi) 之前提條件視為(wei) 一義(yi) 之前提條件。”[18]再次,即使“術士”是“有道藝之人”,先秦諸子都是有道之人,但其他諸子被排除在外,包括以“道”為(wei) 名的道家,隻有孔子學派才是他認為(wei) 的“有道藝之人”。所以,饒宗頤所謂的“儒”隻是孔子學派的特稱的結論是正確的,但由“儒,術士之稱”出發,把“術士”解釋為(wei) “有道藝之人”,進而把“有道藝之人”等同於(yu) 孔子學派的論證則不嚴(yan) 密。

 

另一種方法是資料之歸納法,這個(ge) 概念是徐複觀“臨(lin) 時造作”的。他認為(wei) “在此一方法內(nei) ,並非置字形、字聲之訓詁於(yu) 不顧,而係將由字形、字聲所得之義(yi) ,在一句之構造中、在一章之上下文義(yi) 中,互相參證,以求其文從(cong) 字順。更進一步則將某一時代之有關(guan) 資料,某一書(shu) 、某一家之有關(guan) 資料,加以歸納後,較同別異,互相勾稽,以求能在較廣大之背景與(yu) 基礎上,得出較為(wei) 實際之結論。”[19]

 

在《史記》、《漢書(shu) 》中出現許多術士,都是指方術士。在其他先秦兩(liang) 漢文獻中,出現的術士,也是指稱方術士,或者爪牙,但沒有所謂的“一切有道術者”或“有道藝之人”的意思。

 

今勢重者,人主之爪牙也,君人而失其爪牙,虎豹之類也。……且法術之士,與(yu) 當途之臣,不兼容也。何以明之?主有術士,則大臣不得製斷,近習(xi) 不敢賣重。(《韓非子·人主》)

 

使人博求術士,求匪安卻老之方。(《趙飛燕外傳(chuan) 》)

 

淮南王劉安,召術士伍被、左吳之輩,充滿宮殿。(《論衡·談天》)

 

《韓非子》中的術士指的是爪牙,《趙飛燕外傳(chuan) 》、《論衡》中的術士指的是方術之士。所以,兩(liang) 漢時期所見的術士,除了《說文解字》中的術士意義(yi) 有待考證外,其他都是指方術之士,《韓非子》中的法術之士是一特例,但都不是“一切有道術者”或“有道藝之人”。雖然,同一概念可能在不同的作者筆下有不同的含義(yi) ,但通過廣泛的歸納,還是可以確定幾種主要的含義(yi) ,由此可以推斷,《說文解字》中的“術士”應該是指方術士,不是“一切有道術者”或“有道藝之人”。至於(yu) 許慎把“儒”解釋為(wei) “術士”(方術士)的原因,下一段將簡單闡述。

 

 

章太炎把“儒”解釋為(wei) “術士”的另一論據是《史記》,具體(ti) 論述如下:

 

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shu) 》,阬術士,《六藝》從(cong) 此缺焉。(《史記·儒林列傳(chuan) 》)

 

章太炎指出,《史記》中所謂的“阬術士”,“而世謂之‘阬儒’”[20],由此認為(wei) 儒與(yu) 術士異名同實,儒就是術士。司馬遷撰寫(xie) 《史記》,分設《儒林列傳(chuan) 》、《日者列傳(chuan) 》、《龜策列傳(chuan) 》,說明司馬遷“把儒生與(yu) 術士分得很清楚,並不混稱”[21],此處的術士並不是儒的意思。

 

《史記·秦始皇本紀》隻是說“諸生在鹹陽者,吾使人廉問……諸生傳(chuan) 相告引……皆阬之鹹陽”,但對於(yu) 諸生的學派屬性並沒有具體(ti) 說明。

 

《辭源》、《漢語大詞典》對諸生的解釋不甚準確[22],之前眾(zhong) 多學者對“諸生”的含義(yi) 沒有進行分析,徑直認為(wei) 諸生的意思就是眾(zhong) 儒生。其實,在秦代,諸生的本義(yi) 並非儒生,也不能指稱儒生;應該是眾(zhong) 弟子的意思,並且不是普通人的弟子,而是博士的弟子。在《史記》中有多處“諸生”,除了個(ge) 別條目的含義(yi) 可以做兩(liang) 解外,大部分是指“博士弟子”:《叔孫通列傳(chuan) 》中有“博士諸生”,諸生與(yu) 博士並稱,博士是官職,諸生是博士弟子的意思;並且叔孫通稱呼自己的學生為(wei) “諸生”,此處的諸生肯定不是眾(zhong) 儒生的意思,而是“各位同學們(men) ”的意思。翦伯讚對“諸生”的解釋為(wei) “召集了至少兩(liang) 千以上的知識分子,置於(yu) 七十位博士的領導之下,而命之曰諸生。”[23]

 

諸生的含義(yi) 是博士弟子,諸生的學派屬性,可以通過博士身份的考察來確定。秦代博士的成分比較複雜,不僅(jin) 有儒家的學者,還有其他學派的學者,並且還有掌管術數者。王國維在《漢魏博士考》中明確指出“是秦博士員多至七十人。……其中蓋不盡經術之士,如《黃公》之書(shu) ,《七略》列於(yu) 法家,而《秦始皇本紀》雲(yun) :使博士為(wei) 《仙真人詩》;又有占夢博士。殆諸子、詩賦、術數、方伎,皆立博士,非徒六藝而已。”[24]顧頡剛也指出:“那時的博士是掌《詩》、《書(shu) 》和百家之言的,……百家之言是戰國時的各家學說。既經稱為(wei) 百家,當然很雜,所以裏麵有神仙家,也有術數家。”[25]顧頡剛還認為(wei) ,不僅(jin) 秦代的博士有其他各家的,並且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文帝時期[26]。

 

既然秦代的博士不僅(jin) 是儒生,作為(wei) 弟子的諸生也肯定不隻有儒家的弟子,當然還有其他各家的弟子,所以,“阬術士”不能被稱為(wei) “坑儒”。而後世對於(yu) “坑術士”與(yu) “坑儒”的差異就在於(yu) 認為(wei) 相互揭發的諸生都是儒生。

 

兩(liang) 漢典籍中,《史記》、《揚子雲(yun) 集》中記載為(wei) “阬術士”,《戰國策書(shu) 錄》、《移讓太常博士書(shu) 》、《論衡》中記載為(wei) “坑儒”、“殺儒士”,《漢書(shu) 》的情況比較特殊,既有“殺術士”,也有“坑儒”。出現“術士”的為(wei) :

 

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shu) 》,阬術士,《六藝》從(cong) 此缺焉。(《史記·儒林列傳(chuan) 》)

 

被曰:“……昔秦絕聖人之道,殺術士,燔《詩》、《書(shu) 》,棄禮義(yi) ,尚詐力,任刑罰,轉負海之粟致之西河。”(《史記·淮南衡山列傳(chuan) 》)

 

坑夫術士,《詩》、《書(shu) 》是泯,家言是守。(《揚子雲(yun) 集·博士箴》)

 

及至秦始皇兼天下,燔《詩》、《書(shu) 》,殺術士,六學從(cong) 其缺矣。(《漢書(shu) ·儒林傳(chuan) 》)

 

被曰:“?6?8?6?8往者秦為(wei) 無道,殘賊天下,殺術士,燔《詩》、《書(shu) 》,滅聖跡,棄禮義(yi) ,任刑法,轉海濱之粟,致於(yu) 西河。”(《漢書(shu) ·蒯伍江息夫傳(chuan) 》)

 

出現“儒”或“儒士”的為(wei) :

 

遂燔燒《詩》、《書(shu) 》,坑殺儒士。(劉向《戰國策書(shu) 錄》)

 

陵夷至於(yu) 暴秦,燔經書(shu) ,殺儒士,設挾書(shu) 之法,行是古之罪,道術由是遂滅。(劉歆《移讓太常博士書(shu) 》)

 

遂自賢聖,燔《詩》、《書(shu) 》,阬儒士;奢淫暴虐,務欲廣地。(《漢書(shu) ·五行誌》下之上)

 

昭王曾孫政並六國,稱皇帝,負力怙威,燔書(shu) 阬儒,自任私智。(《漢書(shu) ·地理誌》下)

 

傳(chuan) 語曰:“秦始皇帝燔燒《詩》《書(shu) 》,坑殺儒士。”……坑殺儒士者,言其皆挾經傳(chuan) 文書(shu) 之人也。……言燒燔《詩》《書(shu) 》、坑殺儒士,實也……坑儒士,起自諸生為(wei) 妖言……傳(chuan) 增言坑殺儒士,欲絕《詩》《書(shu) 》,又言盡坑之。此非其實而又增至。(《論衡·語增》)

 

秦燔《五經》,坑殺儒士,《五經》之家所共聞也。秦何起而燔《五經》,何感而坑儒生?(《論衡·謝短》

 

秦始皇用李斯之議,燔燒《詩》、《書(shu) 》,後又坑儒。……坑儒之惡,痛於(yu) 改葬。(《論衡·死偽(wei) 》)

 

從(cong) 上述的引文可以看出,時間在先的《史記》為(wei) “術士”,時間在後的《論衡》則為(wei) “儒”、“儒士”,對於(yu) 曆史事件的記載,離事件發生時間越接近,越符合曆史事實。《戰國策書(shu) 錄》、《移讓太常博士書(shu) 》與(yu) 《揚子雲(yun) 集》時間相近,不作討論。《漢書(shu) 》的情況比較特殊,同時存在“殺術士”與(yu) “坑儒”,凡是《史記》中有相關(guan) 記載的,《漢書(shu) 》就依照《史記》的記載為(wei) “術士”;《史記》中沒有記載的,《漢書(shu) 》就記作“儒”或“儒士”。這就說明,《史記》有相關(guan) 記載的,《漢書(shu) 》基本沿襲《史記》記載;《史記》沒有相關(guan) 記載的,則來自於(yu) 劉向、劉歆父子首創[27],班固據此變“術士”為(wei) “儒”。

 

發生這樣的變化,既有誤解的成分,也有故意的成分。“武帝建元元年,借著選舉(ju) 賢良方正的機會(hui) ,崇儒學而黜百家。五年,他又置五經博士。從(cong) 此以後,博士始專(zhuan) 向儒家和經學方麵走去,把始皇時的博士之業(ye) 《詩》、《書(shu) 》和‘百家之言’分開了。這是一個(ge) 急劇的轉變,使得此後博士的執掌不為(wei) ‘通古今’而為(wei) ‘作經師’。換句話說,學術的道路從(cong) 此限定隻有經學一條了。”[28]後世學者(劉向、劉歆、班固等)根據當時博士都是儒生,博士弟子(諸生)也都是儒生,推斷秦始皇時期被坑殺的諸生也是儒生,所以,由“坑術士”變成了“坑儒”。

 

還有一個(ge) 原因,後世的儒者“誇大、甚至虛構自己的苦難以博取同情,塑造、甚至虛構一個(ge) 迫害者加以抨擊以求自保,就是儒者們(men) 的集體(ti) 意識或集體(ti) 下意識。”[29]

 

綜上,可以看出從(cong) “阬術士”變為(wei) “坑儒”的大致經過,以及發生這一變化的原因,並不是因為(wei) “術士”等同於(yu) “儒”,“儒”與(yu) “術士”之間不存在包含與(yu) 被包含的關(guan) 係。東(dong) 漢末年的許慎,也正是由於(yu) 上述原因,才把“儒”跟“術士”緊密聯係起來,並用“術士”來解釋“儒”。

 

綜上所述,雖然《史記》中的“阬術士”,後世稱為(wei) “坑儒”,並不能由此得出“儒”等於(yu) “術士”的結論。

 

 

上文已經就章太炎把“儒”等同於(yu) “術士”的論據進行了分析,以下就神仙家可以稱為(wei) 儒的論據予以討論:

 

列僊之儒居山澤間,形容甚臞。(《漢書(shu) ·司馬相如傳(chuan) 》下)

 

章太炎由此得出“仙亦可稱為(wei) 儒”[30],以證明“儒為(wei) 有道術者之通稱”[31]的結論。在引用這段話之後,特別注明“《史記》‘儒’作‘傳(chuan) ’,誤”[32],指出這段話《史記》與(yu) 《漢書(shu) 》存在異文,認為(wei) 《漢書(shu) 》文字正確,《史記》不正確,根據《漢書(shu) 》得出上述結論。《史記》與(yu) 《漢書(shu) 》存在異文,首要工作是對異文進行研究,考證孰是孰非。《史記》原文為(wei) :

 

列僊之傳(chuan) 居山澤閑,形容甚臞。(《史記·司馬相如列傳(chuan) 》)

 

通過比對發現,這句話在《史記》與(yu) 《漢書(shu) 》中隻有一字之別,其他全部相同。這就可以推斷,《漢書(shu) 》的這句話全部采自《史記》。根據依照原文校訂引文的校勘原則,在《漢書(shu) 》與(yu) 《史記》不一致的情況下,應該根據《史記》的文字校訂《漢書(shu) 》的文字,即應該根據《史記》作“傳(chuan) ”,而不作“儒”。

 

再者,顏師古對《漢書(shu) 》引文的注釋為(wei) :

 

儒,柔也,術士之稱也,凡有道術皆為(wei) 儒。今流俗書(shu) 本作傳(chuan) 字,非也,後人所改耳。(《漢書(shu) ·司馬相如傳(chuan) 》下)

 

司馬貞的《〈史記〉索引》為(wei) :

 

傳(chuan) 者,謂相傳(chuan) 以列仙居山澤閑,音持全反。小顏及劉氏並作“儒”。儒,柔也,術士之稱,非。(《史記·司馬相如列傳(chuan) 》)

 

分析顏師古的注釋可以發現,在顏師古之前,《史記》、《漢書(shu) 》都作“傳(chuan) ”,並無不一致,顏師古也沒有提供改“傳(chuan) ”為(wei) “儒”的文本根據。筆者通過“中國基本古籍庫”進行檢索,隻有《漢書(shu) 》中作“儒”,顏師古之前的其他典籍再無一例。但由於(yu) 顏師古的影響,顏師古之後的曆代典籍中“列仙之儒”的說法層出不窮[33]。所以,由此得出的“仙亦可稱為(wei) 儒”的結論是站不住腳的。

 

至於(yu) 顏師古把“傳(chuan) ”改為(wei) “儒”的原因,早在清代,王念孫就進行了說明:“隸書(shu) ‘傳(chuan) ’或作‘’,‘儒’或作‘’,二形相似,故‘傳(chuan) ’訛為(wei) ‘儒’矣。”[34]王念孫認為(wei) 由於(yu) “儒”和“傳(chuan) ”字形相似,導致傳(chuan) 寫(xie) 訛誤。筆者對王念孫的解釋有所補充,顏師古在眾(zhong) 多文獻都寫(xie) 作“傳(chuan) ”的情況下還是堅持認為(wei) 原文應該為(wei) “儒”而不是“傳(chuan) ”,顯然不是僅(jin) 從(cong) 文本角度能解釋的。或許跟唐初整個(ge) 社會(hui) 求長生術、服食丹藥等有關(guan) ,並且當時很多求長生術、服食丹藥者是儒生[35]。顏師古改“傳(chuan) ”為(wei) “儒”或者是出於(yu) 為(wei) 儒生求長生提供曆史依據,或者是由於(yu) 認識到唐代儒生求長生的事實反推曆史,以唐代的社會(hui) 現實理解漢代,所以,改“傳(chuan) ”為(wei) “儒”。

 

 

《莊子》中有兩(liang) 則材料,與(yu) 此相關(guan) :

 

儒以《詩》、《禮》發塚(zhong) 。(《莊子·外物》)

 

今夫子必儒服而見王,事必大逆。(《莊子·說劍》)

 

章太炎由此得出“莊子道家,亦服儒服”[36],並進而認為(wei) “此雖道家方士言儒也”[37],道家也屬於(yu) 廣義(yi) (“達名”)的儒。《外物》所引用的材料顯然是儒家的反對者對儒家的汙蔑、譏諷,儒者也盜墓,並且在盜墓的時候還要口唱《詩》、《禮》,這是諷刺儒者在仁義(yi) 等口號下麵幹著不可告人的勾當。如果把這則材料作為(wei) 論據的話,那得出的結論一定是很可笑的,盜墓賊也被稱為(wei) 儒。這樣,儒真是一個(ge) 無所不包的“達名”了!得出任何的結論,必須有相應的材料作為(wei) 論據,但是在引用材料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具體(ti) 材料的語境、論述方式,否則必然斷章取義(yi) 。這一段材料,即使是對曆史事實的記載,也隻能說明,儒家中有一部分人幹過盜墓的活動,但並不能由此便認為(wei) “儒”可以包括一切有道術者。並且,此處儒者的特征就是誦讀《詩》、《禮》,顯然指的就是孔子學派。

 

《說劍》中的這句話被廣泛引用,章太炎的論述也以此為(wei) 據。但《說劍》的真偽(wei) 曆來存在爭(zheng) 議,現在學界基本認為(wei) “與(yu) 莊子思想不相幹,一般學者疑是縱橫家所作”[38],縱橫家著述更多地關(guan) 心所討論的問題,並不在人物細節、曆史考證上下功夫,如《戰國策》中時間錯位、空間錯亂(luan) 、張冠李戴的例子不在少數。因為(wei) “古人引書(shu) ,唯於(yu) 經史特為(wei) 謹嚴(yan) ,至於(yu) 諸子用事,正如詩人運典,苟有助於(yu) 文章,固不論其真偽(wei) 也。”[39];其次,從(cong) 引文的上下文來看,這裏特別指出“儒服”是跟下文的“劍服”相對的,其重點在於(yu) “儒服”不是劍客、武士的衣服,而不在於(yu) 突出莊子的學派屬性;再次,章太炎在《儒行要旨》中指出“莊周非儒,趙太子稱之曰‘儒’。蓋古之九流,學術有別,衣服無異。”[40]“以衣裳為(wei) 分別學問之標準,無謂極矣。”[41]即使莊子穿“儒服”,也不能由此推出作為(wei) 道家代表人物的莊子屬於(yu) 廣義(yi) 的“儒”。第四,即使認為(wei) 該篇是莊子的著作,應該注意《莊子》中的很多故事是寓言,並非實有其事,隻是借故事來說明道理,不能當作史實。所以,由此得出的道家、盜墓賊屬於(yu) 廣義(yi) 的儒的結論是不可靠的。

 

 

章太炎引用《鹽鐵論》、《論衡》、《弘明集》中的相關(guan) 材料,證明道、法、方技都被稱為(wei) 儒:

 

禦史曰:“?6?8?6?8齊宣王褒儒尊學,孟軻、淳於(yu) 髡之徒受上大夫之祿,不任職而論國事。蓋齊稷下先生千有餘(yu) 人。”文學曰:“?6?8?6?8矜功不休,百姓不堪。諸儒諫不從(cong) ,各分散。慎到、捷子亡去,田駢如薛,而孫卿適楚。”(《鹽鐵論·論儒》)

 

章太炎在引用《鹽鐵輪·論儒》時進行了大量刪節,今補足必要內(nei) 容。齊國稷下的學宮中,很多重要的學者屬於(yu) 道家、法家,而非儒家。引文中提到的淳於(yu) 髡、慎到、接子、田駢都不屬於(yu) 孔子學派,所以,用“儒”來概指他們(men) 顯然是出於(yu) 漢代“儒”名的濫用,並不是對其學派進行的嚴(yan) 格定義(yi) 。

 

章太炎認為(wei) “王充《儒增》、《道虛》、《談天》、《說日》、《是應》舉(ju) 儒書(shu) 所稱者,有魯般刻鳶……日中有三足烏(wu) ,月中有兔蟾蜍”[42],這些故事在章太炎看來都不應該是狹義(yi) 的儒家所記載的,很多故事應該屬於(yu) 雜家、列傳(chuan) 的記載。他由王充把其他雜家所記載故事的書(shu) 稱為(wei) 儒書(shu) ,推斷其他各家包括陰陽、神仙也可以被稱為(wei) “儒”。這樣的論證是不嚴(yan) 密的,首先,《論衡》中所稱的儒書(shu) ,是否應該被稱為(wei) 儒書(shu) ,現在很難判斷,因為(wei) 很多書(shu) 已經散佚。其次,章太炎認為(wei) 《儒增》等篇章所記載的故事應該不是儒書(shu) 記載的,而應該是陰陽、神仙、列傳(chuan) 等記載的。這就涉及在章太炎心目中儒家的形象,認為(wei) 儒家的典籍中不應該記載一些怪力亂(luan) 神的故事,也許章太炎忽視了一點:“儒籍當中本來也有一些‘親(qin) 緣’成份:如《書(shu) ·洪範》講五行,《春秋》講災異,《易》則與(yu) 卜筮有關(guan) ”[43],在儒經中還有很多講怪力亂(luan) 神的故事,履大人跡,吞玄鳥卵,河出圖,洛出書(shu) ;並且漢代是讖緯大行其道的時代,讖緯本身就是儒家經典神學化的產(chan) 物,“緯書(shu) ”本身就是依附於(yu) 儒家經典的神秘解釋,王充所謂的“儒書(shu) ”也可能是指這一部分書(shu) 籍。所以,章太炎由王充把講怪力亂(luan) 神的書(shu) 稱為(wei) “儒書(shu) ”,進而作為(wei) 儒是可以涵蓋一切有術者的結論是不能成立的。

 

章太炎又舉(ju) 出“《弘明集》複有九流皆儒之說,則宗教家亦可稱儒矣”[44],這顯然是出於(yu) “儒的名稱在秦漢以後被人濫用”[45],並非九流都屬於(yu) 廣義(yi) 的“儒”。

 

小結

 

上文已經對章太炎的論據進行了逐條反駁,證明這些論據本身得不出相應的結論。“儒”不等同於(yu) “術士”,“術士”不是一切有道術者,而是方術士。由此,基本可以認為(wei) ,至少在漢代之前,“儒”不是所有有道術之人的統稱,而隻能是孔子學派的特稱,即使間或指稱其他學派,則基本出於(yu) 濫用。

 

綜觀章太炎的論證,存在如下問題:第一,章太炎雖然指出“題號由古今異”,作為(wei) “達名”的“儒”在時間上是最早的,但在論證的時候,時而引用先秦材料,時而引用兩(liang) 漢材料,並沒有嚴(yan) 格按照時間順序;第二,結論先行,然後找有利證據,忽視不利證據:對於(yu) 先秦學術分派的材料視而不見:《墨子》中有《非儒篇》,《韓非子》中明確提出“儒分為(wei) 八,墨離為(wei) 三”,《論六家之要指》、《淮南子·要略》中的各家分派,包括郭沫若指出“下層民庶間伊古以來當有巫醫,然巫醫自巫醫,古並不稱為(wei) 儒。”[46]

 

注釋:
 
[①]饒宗頤《釋儒——從文字訓詁學上論儒的意義》,《饒宗頤二十世紀學術文集》卷四,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14頁。
 
[②]除《原儒》外,章太炎的《諸子學略說》、《儒家之利病》、《儒行要旨》、《諸子略說》也有相關討論,所以,以下論述不限於《原儒》。
 
[③]在章太炎之前,有劉安《淮南子·要略》、司馬談《論六家之要指》、班固《漢書·藝文誌》、許慎《說文解字》、段玉裁《說文解字注》、章學誠《文史通義》。
 
[④]章太炎《諸子略說》,《章太炎國學講演錄》,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237頁。
 
[⑤]陳來的《說說儒》(收入《古代宗教與倫理:儒家思想的根源》列為第8章,改名為《師儒》)對近代以來的相關研究予以評述。丁紀的《20世紀的“原儒”工作》主要對熊十力、蒙文通的“原儒”工作進行介紹、評述。文章分別為:傅斯年《戰國子家敘論》,胡適《說儒》,馮友蘭《原儒墨》、《原儒墨補》,錢穆《先秦諸子係年》、《古史辨》第四冊序、《說胡適之說儒》,郭沫若《駁<說儒>》、《論儒家的發生》,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熊十力《原儒》,楊向奎《宗周社會與禮樂文明》,徐中舒《甲骨文中所見的儒》,何新《諸神的起源:“儒”的由來與演變》,劉憶江《說儒》,傅劍平《儒家起源說》,陳來《說說儒》,饒宗頤《釋儒——從文字訓詁學上論儒的意義》。
 
[⑥]胡適《說儒》,《胡適文存》(四),華文出版社2013年版,第5頁。
 
[⑦]郭沫若《青銅時代·駁〈說儒〉》,《郭沫若全集·曆史編》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56-457頁。
 
[⑧]《釋儒》,第223頁。
 
[⑨]對於起源問題的考察,必須有充足的史料為依據。但是,任何事物起源之時很難引起人們的注意,所以,相關記載比較匱乏。即使有一些,也夾雜猜測的成份,比如《漢書·藝文誌》的“諸子出於王官”,隻能作為一家之言,不能作為研究的一手史料。材料不能充分支持結論,必然要進行大膽假設,甚至還有猜想成分,得出的結論自然很難令人信服。胡適的《說儒》認為“儒是殷民族的教士”等觀點已經受到許多學者的批駁,並且基本能證實胡適這樣的結論,大膽假設有餘,小心求證不足。所以,由於“文獻不足”,為了避免發生上述情況,本文不探討儒的起源。
 
[⑩]《釋儒》,第216頁。“我們認為拿文字來推證曆史,本來也是考據的一種方法,但稍一不慎,很易引起誤會,所以邏輯上每每以字源為戒(fallacy of etymology)。”餘英時《士與中國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頁。“近代研究‘士’的起源問題的學者每好從文字訓詁下手,更喜引甲骨、金文為證。真所謂家異其說,令人無所適從。……相反地,我們將以一項已知的曆史的事實作為討論的起點,即古代知識階層始於春秋、戰國之交的孔子時代。亞裏士多德早已指出,事物的本質須由其屬性(attributes)見之;對於曆史研究而言,這不失為一種比較可靠的辦法。……征引的目的是為了說明單靠訓詁不足以解決曆史的問題。”徐複觀《代序——研究中國思想史的方法與態度問題》,《中國思想史論集》,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第5頁。“僅靠著訓詁來講思想,順著訓詁的要求,遂以為隻有找出一個字的原形、原音、原義,才是可靠的訓詁;並即以這種訓詁來滿足思想史的要求。這種以語源為治思想史的方法,其實,完全是由缺乏文化演進觀念而來的錯覺。從阮元到現在,凡由此種錯覺以治思想史的,其結論幾無不乖謬。……他(Otto Jesperson-筆者注)說:‘在下宗教、文明、教育等某些概念的定義時,多數人總愛先問“它的語源是什麽?”以為由此而對於它本來的性質可投給以光明;這實在是最無意義的事。這是迷信名號之力的學者;他們與相信名號有魔術能力的(按如念真言、咒語之類)原始迷信,有其關聯。我們即使知道“悲劇”(tragedy)曾經指的是“山羊之歌”,這對於悲劇本質的理解,不曾前進一步。又知道喜劇(comedy)的希臘語Komos的語源是“祭之歌”“宴享之歌”的意味,對於喜劇本質的理解,更無所進步。’”
 
[11]章太炎《原儒》,《國故論衡》,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149頁。
 
[12]《釋儒》,第215頁。
 
[13]同上書,第221頁。
 
[14]同上書,第222頁。
 
[15]借用徐複觀在《評訓詁學上的演繹法——答日本加藤常賢博士書》提出的概念。
 
[16]《釋儒》,第216頁。
 
[17]同上書,第222頁。
 
[18]徐複觀《評訓詁學上的演繹法——答日本加藤常賢博士書》,《中國思想史論集》,第244-245頁。
 
[19]同上書,第243-244頁。
 
[20]《原儒》,第149頁。
 
[21]馬執斌《談談懷疑秦始皇“坑儒”記載不真實的理由》,《邯鄲學院學報》2012年第1期,第75頁。
 
[22]《辭源》下,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3822頁。《漢語大詞典》第十一卷上,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8年版,第267頁。
 
[23]翦伯讚《秦漢史》,北京大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79頁。
 
[24]王國維《漢魏博士考》,周錫山編校《王國維集》第4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58頁。
 
[25]顧頡剛《秦漢的方士與儒生》,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45頁。
 
[26]同上書,第46-47頁。
 
[27]臧嶸《秦始皇“焚書坑儒”和儒生保衛文化的鬥爭》,《邯鄲學院學報》2010年第2期,第56頁。臧嶸認為,孔安國所著的《古文尚書序》、《古文孝經訓傳序》即已出現“坑儒”,並由此“證明‘焚書坑儒說’應比‘焚詩書,坑術士’之說出現得早。而且‘坑儒’,這是曆史的真實,並非後人曲解。”其實,《古文尚書序》的真偽一直聚訟不已,現代學人經過多方麵研究,已經斷定《古文尚書序》非孔安國自著,至少是西漢之後的著作。宗靜航《從語言角度看孔傳本〈書大序〉的成書時代》,《揚州大學學報》2015年第2期,第59頁。“從語言角度考察,《書大序》有‘科鬥’、‘隸古定’、‘開設’、‘訓傳’等晚出詞語,其成書時代應在西漢以後。”李振興《尚書學述》(上),台北,東大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4年版,第235-238頁。李振興從曆史事件先後順序考察,“一個死去九年的人,又何能以自己的語氣,來述說九年後所發生的巫蠱之事?”,認為就此就可以斷定《古文尚書序》絕對不是孔安國所作,“應該是晉、宋間人所作”。《古文孝經訓傳序》在《四庫全書》中題為《古文孝經孔氏傳》,其不出於孔安國自著,而出於後世偽作,這一觀點基本為現在學術界接受。舒大剛,《中國孝經學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05頁。“孔安國作《傳》,則漢無其說。最早說孔安國作《傳》,是魏晉時期王肅,故清人疑為王氏偽造。……至於日本所傳‘古文孝經’及‘孔傳’,乃‘偽中之偽’”。
 
[28]《秦漢的方士與儒生》,第47頁。
 
[29]周芳《坑儒平議》,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59頁。
 
[30]《諸子略說》,第237頁。
 
[31]章太炎《儒行要旨》,章念馳編訂《章太炎演講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339頁。
 
[32]《原儒》,第149頁。
 
[33]通過“中國基本古籍庫”檢索,有100多頻次。
 
[34]王念孫《讀漢書雜誌》,徐煒君等校點《讀書雜誌》(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817頁。
 
[35]李申《道教簡史》,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263頁。“服丹又煉丹,倒是儒者居多,比如王勃、盧照鄰、白居易、元稹,都是典型而卓越的儒者。至於韓愈所見的那幾位,也幾乎全是儒者,而且是儒者中的優秀分子。”
 
[36]《諸子略說》,第237頁。
 
[37]《原儒》,第149頁。
 
[38]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下,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855頁。
 
[39]餘嘉錫《古書多造作故事》,《目錄學發微古書通例》,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260-261頁。
 
[40]《儒行要旨》,第339頁。
 
[41]《儒行要旨》,第340頁。
 
[42]《原儒》,第149頁。
 
[43]李零《戰國秦漢方士流派考》,《傳統文化與現代化》1995年第2期,第40頁。
 
[44]《諸子略說》,第237頁。
 
[45]《釋儒》,第221頁。
 
[46]《青銅時代·駁〈說儒〉》,第456頁。

 

責任編輯:近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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