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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繼明作者簡介:穀繼明,男,西元一九八六年生,山東(dong) 濟南人,北京大學哲學博士。現為(wei) 同濟大學副教授,研究領域為(wei) 易學、宋明理學。著有《王船山周易外傳(chuan) 箋疏》《周易正義(yi) 讀》,注釋有《王船山周易外傳(chuan) 箋疏》,點校有《易學啟蒙通釋周易本義(yi) 啟蒙翼傳(chuan) 》等。 |
我的經學文獻研究服務於(yu) 經學研究
作者:穀繼明
來源:“經學文獻整理與(yu) 研究”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三月廿九日甲午
耶穌2020年4月21日
穀繼明,濟南人,中國哲學博士,同濟大學哲學係副教授。著有《周易正義(yi) 讀》(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注釋有《王船山周易外傳(chuan) 箋疏》(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點校有《易學啟蒙通釋周易本義(yi) 啟蒙翼傳(chuan) 》(中華書(shu) 局2019)等,另有論文多篇。
01、經學相對冷門,您是什麽(me) 時候開始接觸這門學問的?又是如何深入的?
多謝孔祥軍(jun) 兄邀請。經學文獻學是經學與(yu) 文獻學交叉的一個(ge) 領域。經學方麵做過一點研究;但在文獻學方麵連正規軍(jun) 都算不上,更算不得“深入研究”了。我隻是誤打誤撞走到這個(ge) 領域邊緣的一個(ge) 票友而已。
我的工作領域是中國哲學研究。既然研究中國古典哲學,就得讀這方麵的書(shu) ,主要是經部和子部的一部分,宋明理學還有集部。研究生以後我選的研究領域是易學,就拿易學的主要經典一步步地仔細讀。在學習(xi) 的過程中,非常感謝杜澤遜、喬(qiao) 秀岩、顧永新、張麗(li) 娟等老師的提點,以及許多已經卓然有大家氣象的眾(zhong) 多學長、友鄰的引領和批評。
可以分享一點做經學文獻的快樂(le) 。前些年讀《周易集解》時,寫(xie) 了一個(ge) 考證文章。諸家提到過一個(ge) 嘉定大字本,藏在普魯士國家圖書(shu) 館,沒辦法看到。從(cong) 陳仲魚的校勘記來推測,這個(ge) 本子也並不完美,但作為(wei) 在世的唯一宋本,真是令人做夢都想見到。後來儒藏的王豐(feng) 先老師又對《周易集解》版本有探討,我與(yu) 王老師素未謀麵,他在中華書(shu) 局點校的《周易集解》出版後,托暢然兄帶給我。前年,書(shu) 格竟然發布了普魯士所藏嘉定本《集解》的高清書(shu) 影,我當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八個(ge) 字“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第一時間將此訊息分享給豐(feng) 先教授。今日回想,仍不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現在我很想見到元刻胡一桂《周易本義(yi) 附錄纂疏》,它在保利2016年春拍中出現過。
02、您所取得的主要研究成果是?目前正在從(cong) 事的相關(guan) 研究內(nei) 容是?將來的研究計劃是?
我研究經學文獻的種種行徑,就好比是要賣餅的時候先去種麥子,離老農(nong) 的水平還差的遠。研究過的經學文獻,論文涉及到《周易正義(yi) 》、《周易集解》、《周易程氏傳(chuan) 》、《易學啟蒙通釋》,以及對《宋中興(xing) 國史藝文誌經部易類》作了一點輯校。
古籍整理、注釋方麵,最早出版的一部《王船山周易外傳(chuan) 箋疏》(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交稿太早、出版過程太長,出現了若幹錯別字,不是很成功。但就內(nei) 容特別是易學問題的注釋來說,還是比《周易外傳(chuan) 鏡詮》好的(當然這不太算是文獻學的問題了),沒有“後出轉粗”。自己目前覺得差可滿意的是《易學啟蒙通釋周易本義(yi) 啟蒙翼傳(chuan) 》(中華書(shu) 局2019)。除了用元刻和抄本、家刻本等對勘外,我還把裏麵引用朱子及門人的部分逐一拿原書(shu) 比對,又根據易學知識進行“理校”。《易學啟蒙》後麵的變占圖,卦的排列極富規律性,《啟蒙通釋》的元刻本、通誌堂本都有不少錯誤,連宋本的《啟蒙》也有錯誤。可根據它極強的規律性,我們(men) 完全可以進行校改—盡管沒有版本依據。在這裏要感謝王娟編輯,她不僅(jin) 核對版本細致,且對於(yu) 專(zhuan) 業(ye) 知識也有很高的理解。學術水平高且認真的編輯太重要了。好的編輯能挽救一下作者。當然這有個(ge) 前提就是作者沒有病入膏肓,有些古籍整理或注釋的作品,編輯花了那麽(me) 大力氣最後還是沒救過來,又不能像扁鵲一樣“望之而走”,很鬱悶的。
另外,由於(yu) 關(guan) 注五經義(yi) 疏的問題,我整理了《講周易疏論家義(yi) 記》,初發表在《經學研究》第三輯(中國人民大學,2015),後來收入《周易正義(yi) 讀》(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多謝許建平教授的指正,以及李非凡兄等幾位朋友在不同場合或平台對我的《校箋》做的修訂。相信隨著非凡兄等人對六朝義(yi) 疏學等領域的進一步拓深,會(hui) 做出更好的釋文和注釋。
下一部我對自己抱有一點希望的作品是《易漢學新校注》。
其他幾部目前還待出版的經學文獻點校有《誠齋易傳(chuan) 》、《周易正解》等。我近一段時間主要研究領域是在六朝易學以及清代易學,上麵這兩(liang) 部算是接的私活。
03、您認為(wei) 經學文獻學應該是偏重文獻整理,還是文獻研究,亦或是基於(yu) 前者基礎上的文史研究?請重點談一下您在這個(ge) 領域的治學心得。
三者都重要吧,都有其用處。關(guan) 鍵是看研究者自己的興(xing) 趣在哪裏,想幹什麽(me)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規範和操作標準,要到這一行裏就得按人家的規矩來。可人不必一輩子完全拘在某一行裏。小喬(qiao) 老師才開始念書(shu) 的時候是東(dong) 洋哲學吧,後來做了文獻(盡管日本的東(dong) 洋哲學也有重視文獻的風氣);尼采的本行是古典語文學,可誰成想後來變成一位恣縱無崖、獨與(yu) 天地精神往來的偉(wei) 大思想家呢。我在這裏說的,隻是我自己的偏見。
經學是一門非常獨立的學問。經學文獻,是經學和文獻學的交叉學科。現在經學文獻並非一個(ge) 獨立的學科,跟這個(ge) 名頭有關(guan) 係的一些研究人員大概有兩(liang) 類:或者是研究文獻而進入經學,或者是研究經學而進入文獻。就我個(ge) 人而言,經學文獻研究服務於(yu) 經學研究,而經學研究與(yu) 傳(chuan) 統的文史之學也不同。當代的文獻學、史學、文學史繼承了古代的文史之學。可當代的經學與(yu) 古代有斷裂。當代的學術界試圖把經學變成文史之學或者古典語文學,把不按照此路徑的學問方式歸為(wei) “信仰”。在很多人看來,古代的經學也不過就是一種信仰——抑或是有政治權力做後盾的意識形態而已。這是一種偏見,不過也不得不承認,當代的經學除了與(yu) 中國哲學不同,與(yu) 傳(chuan) 統的文史之學(包括文獻學)不同,也與(yu) 傳(chuan) 統的經學不同。經過現代性浪潮之後的經學研究,盡管要試圖成為(wei) 一種獨立的學問,但不可能與(yu) 傳(chuan) 統的經學完全一樣。與(yu) 傳(chuan) 統的相比,它更需要論證。但不變的,是需要闡發。闡發之前,我們(men) 有必要對經學做一種回顧,這種回顧並不僅(jin) 僅(jin) 是複述式的,而是在回顧性的閱讀之中,試圖得到新闡發的靈感。
在這種回顧之中,經學文獻的整理、研究,以及相關(guan) 的文史研究就變得非常有必要,而中國哲學研究也會(hui) 為(wei) 之提供資源。有人會(hui) 覺得:“我就是討厭你們(men) 古代的這一套,它們(men) 完全沒有意義(yi) ,而我還要從(cong) 事這個(ge) 研究,就是為(wei) 了終結掉它們(men) ,告訴你們(men) 沒什麽(me) 好的。”此觀點大概從(cong) 周予同之前就這麽(me) 講了。有的人說:“研究文獻,就是圖個(ge) 樂(le) ,和玩個(ge) 字畫、逗逗貓也沒甚差別。”還有的,是借評古史、古文獻來評今,嬉笑怒罵成文章。我個(ge) 人不走以上的路,但這是每個(ge) 人的自由;也不妨礙與(yu) 以上幾種路徑的一些學者有交往、成為(wei) 朋友。
文獻研究與(yu) 思想史研究還是有密切關(guan) 係的。比如我在整理《周易本義(yi) 啟蒙翼傳(chuan) 》的時候,看到他們(men) 胡氏的家刻本提到其後唐時代的一個(ge) 祖先胡昌翼說過:“知象中有理,則顯微無間;知理中有象,則體(ti) 用一源。”這話太令人震驚了,因為(wei) “體(ti) 用一源,顯微無間”是小程子在《易傳(chuan) 序》中首先提出的。一個(ge) 沒怎麽(me) 在曆史上出現的人物居然說出這話?考慮到元刻本《翼傳(chuan) 》根本沒有這條,而明末的家刻本才出現,這肯定就是胡氏後人加上去的。我們(men) 雖然沒有絕對的版本依據來證明其夾帶私貨,但小程子的話如此具有首創性,這種思想史的常識,有時可以輔助進行版本的判斷。翻過來說,研究思想史的人,也不能糊塗到看見一個(ge) 明末刻本載了後唐某人說過這句話,就認為(wei) 小程子“泄露天機”的“體(ti) 用一源、顯微無間”說乃是抄自後唐。這又令我想起吾妻重二先生關(guan) 於(yu) 《太極圖說》的令人信服的考辨——把版本源流梳理清楚,某些附益的、後來疊加的東(dong) 西就顯現出來,從(cong) 而反駁那些不實的指摘。
在這個(ge) 領域,我心中崇拜的對象是劉向和朱子。他們(men) 既在這一行有著高超的專(zhuan) 業(ye) 水平,又在心中有一個(ge) 超乎其上的更高的東(dong) 西。
04、請您談一談對經學文獻學前景的展望,會(hui) 向什麽(me) 方向發展?哪些方麵會(hui) 引起更多關(guan) 注?
我既沒什麽(me) 經驗,更不知道什麽(me) 前景。提出前景、規劃貌似是老前輩以及教指委的事。這個(ge) 領域現在看來主要是兩(liang) 撥人,一是研究經學的,一是研究文獻學的。其中既有惺惺相惜的,又有相互瞧不上的,還有相忘於(yu) 江湖的。研究經學的人都不知道將來會(hui) 怎麽(me) 發展,研究文獻學的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又對史、子、集感興(xing) 趣了。所以照目前看來,這個(ge) 領域不會(hui) 出現“我數輩人,定則定矣”的事情。大家有一些最大公約數的興(xing) 趣,好好做研究,然後互通有無,就挺好的。我知道,有幾位學兄在憋大招,等放出來,肯定能引出幾個(ge) 新熱點。
05、請您推薦一種“經學文獻學”的必讀書(shu) ,簡要地介紹一下內(nei) 容及您的閱讀體(ti) 會(hui) 。
任何一門學問,不可能通過一本書(shu) 就入了行。就經學文獻學而言,需要大量的經注閱讀實踐。經學文獻學與(yu) 普通文獻學不同。普通文獻學要大而全,求得文獻學的一般規律,就必須麵對大量的文獻,而且側(ce) 重點在其物質形式。經學文獻學最終還是要落到“經”上來。舉(ju) 幾個(ge) 例子,小喬(qiao) 老師的《義(yi) 疏學衰亡史論》,以及《文獻學讀書(shu) 記》,華喆的《禮是鄭學》等,若對於(yu) 《五經正義(yi) 》以先的經疏沒有基本的閱讀,不能讀明白。張麗(li) 娟教授的《宋代經書(shu) 注疏刊刻研究》、李霖的《宋本群經義(yi) 疏的編校與(yu) 刊印》,恐怕也需要讀者自己去親(qin) 自看一點實物,並且讀過一兩(liang) 部經疏。顧永新老師《經學文獻的衍生和通俗化》,則需要讀者對宋代以後的經學有一兩(liang) 部基本的閱讀。餘(yu) 嘉錫《四庫提要辯證》(經部),馬楠的《比經推例》,更需要對六經有基本的了解。以上這些專(zhuan) 著,是別人閱讀經學文獻之後得出的一些總結性的看法,是一些招式竅門,可不讀經解,看再多的竅門也沒用。以前有個(ge) 說法,讀罷《四庫提要》,縱使學問不大,也可以唬人——這隻是助長了喜歡點評的風氣罷了,和看完豆瓣書(shu) 評影評就去飯桌上誇誇其談有何區別。另外,上麵的這些書(shu) ,路子也不同,每個(ge) 人有自己的性之所近,不必求同。以“經學”命名的還有幾種集刊,多翻閱一下可以了解目前經學文獻研究的一些動態:彭林教授主編的《中國經學》,虞萬(wan) 裏教授主編的《經學文獻研究集刊》,幹春鬆、陳壁生二位教授主編的《經學研究》,鄧秉元教授主編的《新經學》。選擇一個(ge) 門類的經典,縱向閱讀其主要注解;或者選擇一個(ge) 時代的斷麵,橫向閱讀各經此時代的經解。專(zhuan) 主一經,不是不看他經,因為(wei) 群經之間有關(guan) 聯。但一個(ge) 人精力有限,不可能把所有經典門類都研究得一樣精通。
責任編輯:近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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