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冬至節為(wei) 什麽(me) 是二十四節氣之首？

作者：濟楚

來源：中國藝術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十一月廿七日癸巳

          耶穌2019年12月22日

《五經》裏的冬至

冬至節，在古代是一個(ge) 非常隆重盛大的節日，它是二十四節氣中最早確定下來的，可謂二十四節氣之首，所以中國最重要的經典體(ti) 係《五經》裏幾乎都提到了“冬至”日，這在中國節日傳(chuan) 統裏是十分罕見的現象。

《尚書(shu) •堯典》中說：“日中星鳥，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宵中星虛，以殷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這裏的“日短星昴”便是從(cong) 太陽和星象兩(liang) 方麵來觀測確定冬至日，“日短”是指觀測到冬至這一天，由於(yu) 太陽直射南半球的南回歸線，處在北半球的中國大地這一天是全年中白晝最短的。

《左傳(chuan) •僖公五年》說：“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這裏的“日南至”，也是說太陽到了一年中極南的位置，恰是冬至最典型的天文學特征。但值得注意的是，《左傳(chuan) 》記載東(dong) 周時期的冬至是“正月”，這是什麽(me) 緣故呢？按現代公元紀年，冬至日往往在每年公曆12月22日前後，是陰曆（夏曆）的11月，而周正是鬥建子，以夏曆11月為(wei) 歲首，所以冬至在周朝正當“正月”。

《周易•複》卦的《象傳(chuan) 》說：“先王以至日閉關(guan) ，商旅不行，後不省方。”這裏的“至日”在文獻中本來既可以指夏至，也可以指冬至，但考慮到複卦的卦象是一陽在五陰之下，以及《彖傳(chuan) 》說“反複其道，七日來複，天行也。利有攸往，剛長也。複其見天地之心乎”，體(ti) 現的是陰極而一陽生，所以曆來都以“複”卦當“冬至”日。

《詩經•豳風•七月》“嗟我婦子，曰為(wei) 改歲，入此室處”，也體(ti) 現了周曆以冬至前一日為(wei) 歲終，冬至標誌著下一年的開始，所以後代將天文意義(yi) 上“冬至”上升為(wei) 節日，跟周曆的影響是分不開的。蔡雲(yun) 《吳歈》雲(yun) ：“有幾人家掛喜神，匆匆拜節趁清晨。冬肥年瘦生分別，尚襲姬家建子春。”所謂“冬肥年瘦”是說吳地重視冬至節超過了過年，這是因襲周朝（姬姓）建子曆的緣故呀！

五經裏都有冬至的記載，一方麵是因為(wei) 天文學上“兩(liang) 分兩(liang) 至”有比較確定的觀測結果，容易被觀測到；另一方麵則因“冬至”日被寓含了比春分、秋分、夏至更豐(feng) 富的文化含義(yi) 。俗話說天道循環，無往不複，陰氣盛到極致，陽氣便應之而生，白晝短到極致，便也是白晝開始延長的希望。

“宮裏”的冬至

宗懍《荊楚歲時記》載：“晉魏間，宮中以紅線量日影，冬至後日影添長一線。”意思是說魏晉的宮廷中，宮女們(men) 以女工的紅線丈量日影，到冬至日後，白晝一天一天變長，所以女紅也能逐日“長一線”。《明皇雜錄》記載說：“唐宮中以女功揆日之長短。冬至後比常日增一線之功。故杜詩‘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管動飛灰’。”可見魏晉宮中的這個(ge) 習(xi) 俗一直延續到唐朝。這兩(liang) 句詩引自杜甫寫(xie) 於(yu) 冬至前一日的《小至》：“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琯動浮灰。”冬至一陽初生，代表春又要來了，“刺繡五紋添弱線”呼應唐朝宮中習(xi) 俗，而“吹葭六琯動浮灰”則點出了古人以“吹灰候氣”候測節氣包括冬至的方法。據《漢書(shu) 》記載，以蘆葦莖中的薄膜製成灰置於(yu) 律管，當節候更易，節氣至，則有相應的管灰飛動，衝(chong) 開律管，比如當冬至之律，正是黃鍾之管（琯）灰飛管通。後來朱淑真的《冬至》詩言：“黃鍾應律好風催，陰伏陽升淑氣回。……八神表日占和歲，六管飛葭動細灰”，則直接化用杜詩，並提到冬至所應之律為(wei) 黃鍾之琯。

魏晉時期流行冬至日“獻履貢襪”習(xi) 俗。三國時曹植《冬至獻履襪頌表》雲(yun) ：“伏見舊儀(yi) ，國家冬至，獻履貢襪，所以迎福踐長。”意思是說每逢冬至，照例是要獻上鞋襪，寓意“迎福踐長”，這裏的“長”，是指陽氣一日盛於(yu) 一日，被視作君主的吉兆。《漢書(shu) 》很早就說過“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君道屬陽，陽氣漸長，故而值得群下致賀。曹植在表中有“亞(ya) 歲迎祥，履長納慶”之語，“亞(ya) 歲”是說冬至的慶賀儀(yi) 節幾乎等同於(yu) 元日（過年），“履長”正是呼應獻貢鞋襪，迎祥納慶則在說這是個(ge) 吉祥的日子。“亞(ya) 歲”“履長”這兩(liang) 個(ge) 詞在後來的詩文中也常常被用來代指“冬至”。

隆重的“冬至節”

正是因為(wei) “冬至”日寓意著迎祥納慶的吉祥意思，所以很早便成了一個(ge) 隆重的節日。它有多隆重呢？魏晉時期，每逢冬至，皇帝受各國使節和百官朝賀，其意義(yi) 僅(jin) 僅(jin) 次於(yu) 元旦之節。北宋在冬至節舉(ju) 行每三年一次的“郊祀”時，朝廷便要大加恩赦，並對所有文武官員和軍(jun) 士大發郊祭賞賜，耗資巨大，以至於(yu) 給國家財政都帶來巨大的負擔。清朝時冬至節也為(wei) 國家大典，當天舉(ju) 行南郊大祀，次日百官要向皇帝進表朝賀。

中國幾乎所有的傳(chuan) 統節日，都少不了祭祀，冬至自然也不例外。《禮記·郊特牲》曰：“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是說為(wei) 了迎接冬至日，這一天要舉(ju) 行郊祭，郊祭是古代最重要的祭祀禮儀(yi) 之一。《史記·封禪書(shu) 》記載：“冬至日，禮天於(yu) 南郊，迎長日之至。”至遲到漢武帝時，已在冬至日這一天於(yu) 南郊祭天。漢代老百姓要先用羊羔、黍飯祭天(玄冥)祭祖（祖禰），然後要擺酒置宴，一家歡會(hui) ，同時還要像今天的拜年習(xi) 俗一樣互相謁賀尊老。《通典》裏記載了唐朝睿宗冬至祀圜丘的曆史。宋代於(yu) 冬至日南郊圜丘祭祀昊天大帝，並以太祖皇帝配祭已成慣例。古代的皇帝也隻有在祭天時才會(hui) 稱“臣”，清代延續了這樣的冬至郊祭之禮，皇帝舉(ju) 行郊祭時，祭天表文上署銜為(wei) “總理山河臣某”，可謂十分罕見的“皇帝稱臣”儀(yi) 式。

“京師”與(yu) “吳地”都很重視冬至

除了朝廷的祭天郊祀、大朝會(hui) 慶賀十分隆重外，民間逢冬至節日亦喜慶歡鬧非常。孟元老《東(dong) 京夢華錄》記載北宋冬至節是這樣的：“十一月冬至，京師最重此節。雖至貧者，一年之間，積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備辦飲食，享祀先祖，官放關(guan) 撲（以商品為(wei) 誘餌賭擲財物的博戲），慶賀往來，一如年節。”

南宋周密的筆記小說《武林舊事》中這樣記載南宋的冬至習(xi) 俗：“朝廷大朝會(hui) 慶賀排當，並如元正儀(yi) ，而都人最重一陽賀冬，車馬皆華整鮮好，五鼓已填擁雜遝於(yu) 九街。婦人小兒(er) ，服飾華炫，往來如雲(yun) 。嶽祠城隍諸廟，炷香者尤盛。三日之內(nei) ，店肆皆罷市，垂簾飲博，謂之‘做節’。”

綜合上麵兩(liang) 書(shu) 的記載，可見兩(liang) 宋時期，京師都非常注重冬至節。朝廷慶賀儀(yi) 節，一如慶賀元旦，而老百姓無論貧富則都在冬至日換上新衣，備辦節日飲食並祭祖。街市上豪華車馬穿梭，鑼鼓喧天，各處的嶽祠城隍都舉(ju) 行熱鬧的廟會(hui) 。三日之內(nei) 商店罷市，盡情歡飲，官方也在節日這幾天不再禁止賭博，讓老百姓盡情歡會(hui) ，親(qin) 戚們(men) 慶賀往來，跟過年拜年習(xi) 俗無二。

到了清朝，民間尤其是吳地仍然非常重視冬至節。顧祿的《清嘉錄》按時令順序記載了蘇州地區一年的全部節日，他說“郡人（蘇州）最重冬至節”，蘇州人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便是冬至節，到了這一天要準備“冬至盤”互相饋送：“先日，親(qin) 朋各以食物相饋遺，提筐擔盒，充斥道路，俗呼冬至盤”；要喝“冬至節酒”：“節前一夕，俗呼冬至夜。是夜，人家更速燕飲，謂之節酒”；家家要祭祖：“女嫁而歸寧在室者，至是必歸婿家。家無大小，必市食物以享先，間有懸掛祖先遺容者”；要吃糯米做的“冬至團”：“比戶磨粉為(wei) 團，以糖、肉、菜、果、豇豆沙、蘆菔絲(si) 等為(wei) 餡。為(wei) 祀先祭灶之品，並以饋貽，名曰冬至團”；並說“諸凡儀(yi) 文，加於(yu) 常節，故有‘冬至大如年’之諺。”

周遵道《豹隱紀談》也說“吳門風俗，多重至節，謂曰‘肥冬瘦年’。”“肥冬”就是極端重視冬至的意思。民間的冬至節即是這樣一個(ge) 盛大熱鬧的歡會(hui) 節日，怪道詩人們(men) 寫(xie) 起冬日，總是一股濃濃的思鄉(xiang) 愁緒散不開，最著名的便是白居易的《邯鄲冬至夜思家》詩：“邯鄲驛裏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杜甫的《冬至》詩也說：“年年至日長為(wei) 客，忽忽窮愁泥殺人”，便是每逢佳節倍思親(qin) 的緣故了！

值得一提的是，吳地重視冬至節，至今仍有“家家搗米做湯圓，知是明朝冬至天”的諺語。而北方冬至節則主要吃餃子，相傳(chuan) 是醫聖張仲景發明的耳朵形狀防凍食品，俗諺雲(yun) “十月一，冬至到，家家戶戶吃水餃”“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便是留傳(chuan) 至今的冬至食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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