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石船山

作者：楊旭明（衡陽師範學院副教授）

來源：《光明日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九月廿八日丙申

          耶穌2019年10月26日

王船山是明清之際的偉(wei) 大思想家。他晚年在衡陽之石船山下築湘西草堂，潛心著述。其思想生前雖通過本人著述、講學等渠道傳(chuan) 播給親(qin) 友、門生，但因著作散佚、“文字獄”等原因未顯揚於(yu) 世。康熙年間，其子王敔刊行船山遺書(shu) ，開啟了王船山思想走出石船山，走向全中國的大眾(zhong) 傳(chuan) 播。三百多年來，王船山思想的傳(chuan) 播，呈現出內(nei) 容係統化、渠道多元化、傳(chuan) 者精英化等發展趨勢。王船山思想之河，汩汩向前，澤潤四方，深刻地影響了王氏後人、湖湘學風和近現代的社會(hui) 變革。

經世致用的傳(chuan) 播內(nei) 容。經世致用是明清之際的社會(hui) 思潮，也是王船山思想的內(nei) 在底色。王船山主張學術研究要摒棄空談，崇尚實務，求是創新，對接社會(hui) 。從(cong) 康熙雍正年間湘西草堂王敔私刻的船山子類和集類遺著，到乾隆時期入選《四庫全書(shu) 》的船山經類遺作，再到同治年間曾國藩兄弟出資刊刻的船山經、史、子、集類遺書(shu) ，王船山思想的傳(chuan) 播內(nei) 容，開始由碎片走向係統。時至今日，王船山著作中的思想內(nei) 容，已經涉及15個(ge) 領域：哲學、史學、文學、語言學、藝術學、政治學、經濟學、法律學、倫(lun) 理學、美學、心理學、宗教學、軍(jun) 事學、教育學、科學，可謂博大精深。雖然這些思想中不乏局限之處，且其內(nei) 在聯係還有待進一步梳理，但都具備經世致用這一共同特質。

多元的傳(chuan) 播渠道。明清時期，除王船山本人和親(qin) 友間的人際傳(chuan) 播外，不同刻本的《船山遺書(shu) 》和《船山家譜》《衡州府誌》等家譜、方誌，也是傳(chuan) 播王船山思想的主要渠道。晚清和民國年間，《大公報》《新華日報》等報紙和《東(dong) 方雜誌》《船山學報》《中國白話報》等期刊，開始成為(wei) 傳(chuan) 播船山思想的大眾(zhong) 渠道。與(yu) 此同時，船山書(shu) 院、石鼓書(shu) 院、嶽麓書(shu) 院和思賢講舍、船山學社，祭祀船山，傳(chuan) 授船山實學，出版《船山學報》，創辦船山中學和小學，是王船山思想傳(chuan) 播的重要渠道。其中，創建於(yu) 1878年的船山書(shu) 院，以講船山之學為(wei) 辦學宗旨，續刻《船山遺書(shu) 》，將船山實學惠及湘南學子，是王船山思想傳(chuan) 播的大本營。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王船山思想的傳(chuan) 播渠道日益多元。時至今日，衡陽東(dong) 洲島上修葺一新的船山書(shu) 院，仍然延續書(shu) 院精神，開展傳(chuan) 承船山思想的活動。

壯大的傳(chuan) 播隊伍。《船山遺書(shu) 》首先得到船山後人、門生的保護、公開，其次得到政府開明官員的認可、刊刻，專(zhuan) 家學者的挖掘、推崇，最後是草根群體(ti) 的加盟、傳(chuan) 承。不斷壯大的傳(chuan) 播者們(men) ，將船山思想的火種，蔓延成燎原之火，燃燒到全中國乃至全世界。其中，親(qin) 友、門生是王船山身後的第一批傳(chuan) 播者。王敔是整理、纂注、謄錄、藏管和刻印船山遺書(shu) 的第一大功臣。六世孫王承佺、七世從(cong) 孫王世全等刻印了湘潭王氏守遺經本《船山遺書(shu) 》。八世從(cong) 孫王之春編撰了《船山公年譜》。親(qin) 家劉近魯家傳(chuan) 抄、收藏有40多種船山遺著遺稿。第二批傳(chuan) 播者，是認同船山思想的政府官員。湖廣學政潘宗洛為(wei) 王氏家譜作序《船山先生記》，使朝廷得以知曉王船山。兩(liang) 江總督陶澍為(wei) 湘西草堂題寫(xie) “衡嶽仰止”的匾額和“天下非一鄉(xiang) 之士，人倫(lun) 師亦百世之師”的楹聯。嶽州知府馬倚元、中興(xing) 大臣曾國藩組織刻印船山遺書(shu) 。水軍(jun) 統帥彭玉麟修建船山書(shu) 院，兵部侍郎郭嵩燾創建思賢講舍。第三批傳(chuan) 播者，是研究和推廣船山思想的專(zhuan) 家學者，如劉毓崧、錢穆、王孝魚、馮(feng) 友蘭(lan) 、蔡尚思、張岱年、馬積高等。上述傳(chuan) 播主體(ti) 中，對王船山思想傳(chuan) 播貢獻最大的，當推以陶澍、鄧顯鶴、曾國藩、左宗棠、郭嵩燾、譚嗣同、劉人熙、楊昌濟等為(wei) 代表的湖南人才群體(ti) 。這批本土精英發揮“輿論領袖”的積極作用，相繼闡釋和認同王船山的思想主張，自覺地推舉(ju) 王船山為(wei) 湖湘文化的精神領袖。

深遠的傳(chuan) 播影響。一是船山家教思想影響後裔為(wei) 人。王船山的家庭教育思想，源自其先祖的嚴(yan) 格教誨和自身為(wei) 人處世的實踐，集中表現在王船山撰寫(xie) 的《家世節錄》、《示子侄》、家訓跋、墓誌銘等詩文中。其核心觀點是立大誌，讀書(shu) 為(wei) 本，脫離惡習(xi) ，崇尚民族氣節；講孝道，勤儉(jian) 知足，和睦互助，以禮奉親(qin) 侍母。得益於(yu) 這種家教思想，王氏後裔十四代二百六十餘(yu) 人，耕讀持家，勤樸務農(nong) ，人丁興(xing) 旺。船山家教思想以家族的穩定和延續為(wei) 目的，值得今人學習(xi) 借鑒。二是船山實學思想影響湖湘學風。王船山的實學思想，源自其對明朝滅亡的曆史反思和對傳(chuan) 統文化的批判建構，集中表現為(wei) 經世致用的學術宗旨、博大恢宏的學術視野、求實創新的學術精神、嚴(yan) 謹執著的學術品格。船山實學思想是湖湘學派的一座高峰和湖湘文化的重要資源，直接影響了以陶澍等為(wei) 代表的理學經世派群體(ti) ，以曾國藩、郭嵩燾等為(wei) 代表的湘軍(jun) 儒將集團，以譚嗣同等為(wei) 代表的維新派人才群體(ti) ，以黃興(xing) 、章士釗等為(wei) 代表的資產(chan) 階級革命派人才群體(ti) 。通過這批人才群體(ti) ，船山實學思想推動了中國文化由理學向實學的轉變，指引後續學者紮根中國大地，構建本土特色的思想體(ti) 係，實現中華文化的創新發展。三是船山民族思想影響社會(hui) 變革。船山民族思想流露在其舉(ju) 兵起義(yi) 、勤王、歸隱等實際行動中，歸結在其史論著作中，核心觀點是民族至上，昏君可禪、可繼、可革。船山民族大義(yi) 和愛國主義(yi) 思想是近代社會(hui) 變革和民族覺醒的思想旗幟。從(cong) 戊戌變法到辛亥革命，從(cong) 舊民主主義(yi) 革命到新民主主義(yi) 革命，船山的民族思想一直是社會(hui) 變革的理論武器，時至今日，仍能激勵我們(men) 重塑民族精神，實現中華民族偉(wei) 大複興(xing) 的中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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