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與(yu) “糟粕”

作者：金綱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表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九月廿五日癸巳

          耶穌2019年10月23日

傳(chuan) 統，不必區分“精華”與(yu) “糟粕”

傳(chuan) 統，體(ti) 量巨大，那麽(me) 多先人辛苦創造幾千年，留下來的東(dong) 西，你無法窮盡。世上也無人可以窮盡。今世沒有任何人有能力區分何為(wei) “精華”何為(wei) “糟粕”。且假設可以“區分”，則在此“區分”活動中，很難得到的仲裁：你認為(wei) 的“精華”，在另一個(ge) 人看來，也許正是“糟粕”，反之亦然。——憑什麽(me) 你就是對的？你認為(wei) “明擺著的不對”，不過是你眼裏“明擺著的不對”，而不是我眼裏“明擺著的不對”。

中國史上被今人詬病的很多所謂“傳(chuan) 統”，其實並非“傳(chuan) 統”，而是“醜(chou) 陋”現象，它們(men) 構不成傳(chuan) 統。

傳(chuan) 統，是個(ge) 複雜的話題，於(yu) 中國而言，有儒學傳(chuan) 統，也有法家傳(chuan) 統，二者之異，不啻天壤。更有人類學家羅伯特·雷德菲爾德（Robert Redfield）所謂的大傳(chuan) 統、小傳(chuan) 統，它們(men) 的差異也極明顯。更有三千年傳(chuan) 統，也有百年傳(chuan) 統，二者顯然不同；既使百年傳(chuan) 統，也至少存在著馬列主義(yi) 傳(chuan) 統和三民主義(yi) 傳(chuan) 統，二者並不同構；既使是馬列主義(yi) 傳(chuan) 統，也曾經存在過陳獨秀式與(yu) 延安式的不同；既使延安傳(chuan) 統，也存在著“兩(liang) 條路線”的不同……如此區隔，可以析分出許多性質不同的傳(chuan) 統。

你要從(cong) 哪一部分傳(chuan) 統中區分出“精華”與(yu) “糟粕”呢？

所謂傳(chuan) 統，是那種沿傳(chuan) 合理、承續合法、史上正當的過去的生活方式與(yu) 製度設計。當它失去合理性、合法性與(yu) 正當性以後，它會(hui) 在人類“自組織”條件下，自行瓦解、離散。而這些業(ye) 已瓦解、離散的“傳(chuan) 統”就已經不再屬於(yu) “傳(chuan) 統”，不過是史上曾經出現過的現象而已。

很多現象，並非傳(chuan) 統，世界亦然。

文明的展開中，總有“損益”、有“更化”，如歐羅巴人的貞節帶、酷刑製、巫術巫醫、朕即國家觀念等，但這類醜(chou) 陋現象，第一，不具備統計意義(yi) ；第二，人所熟知，現代人已不可能“再”受其苦；三、無人將其歸入“傳(chuan) 統”之“精華”或“糟粕”，而一本正經、義(yi) 憤填膺地反複“批判”，自命“深刻”。

這類現象，當其流行之時，並非為(wei) （西方）聖賢所肯認。

以此比勘中土，亦然。

在百年激進思潮，特別是俄蘇“五階段論”與(yu) “階級鬥爭(zheng) 思潮”影響下，“反對封建主義(yi) ”、“與(yu) 傳(chuan) 統觀念徹底絕裂”，流衍為(wei) 一種“坊間式深刻”。於(yu) 是，“反傳(chuan) 統言說”成為(wei) 不加審定、不言自明的“政治正確”。……

百年來反傳(chuan) 統的“政治正確”，第一反對的是儒學。而反儒者率先想到、張口即來的“罪惡”，有“四大現象”：三寸金蓮、貞節牌坊、豬籠沉塘、太監製度。但裹小腳，源於(yu) 宮廷時尚；立牌坊，乃地方自主；殺奸婦，是個(ge) 別案例；太監製，為(wei) 世界現象；此類故實，無一事與(yu) 儒學有關(guan) 。猶如貞操帶、酷刑製、巫術巫醫、朕即國家，諸如此類，並非為(wei) 西方聖賢所肯認一樣，吾土這類現象，吾土聖賢亦無一人肯認一一儒家聖賢無一人鼓吹，儒家著作（如“十三經”）無一字倡導。將這些東(dong) 西栽贓到儒學頭上，真誠說，不公平，也很一一無知。

“四大現象”不屬於(yu) 傳(chuan) 統，它們(men) 早已從(cong) “存在”中被中國近代史自組織的進程所瓦解、離散，已經與(yu) “精華”“糟粕”無關(guan) ，是一種死去的曆史現象，一如歐羅巴人的貞操帶。將一種死去的現象，反複掇拾，作為(wei) “批判傳(chuan) 統”的“論據”，至少，是反邏輯的：以此而證明傳(chuan) 統存在“糟粕”，邏輯上不周延。

比“反邏輯”更有意味的是，試圖為(wei) 傳(chuan) 統區分“精華”與(yu) “糟粕”的思想方式有一種自我預設，他認為(wei) 他有能力將綿延久遠、類型繁多、浩瀚而又雄深的“傳(chuan) 統”輕鬆地“分堆兒(er) ”為(wei) 兩(liang) 個(ge) 山頭一一“精華”與(yu) “糟粕”一一如此，這類慣於(yu) “分堆兒(er) ”的人物（無論你是什麽(me) 人物，首領還是士庶、馬列主義(yi) 者還是自由主義(yi) 者、習(xi) 於(yu) 教科書(shu) 給定規矩埋首於(yu) “課題”的教授還是自以為(wei) 獲得“反思”能力但仍然匍匐於(yu) 激進思潮的“獨知”，是五四之子還是坊間群氓……事實上，無一例外地都已經陷在“絕對理性”之中而不自知。

人類的清明理性，不會(hui) 區分傳(chuan) 統為(wei) “精華”與(yu) “糟粕”。

文明，從(cong) 不反傳(chuan) 統。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