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與(yu) 自由主義(yi) 者的衝(chong) 突開始了”嗎？
作者：黃慕春
來源：儒教複興(xing) 論壇2010-12-28



今日曹豫生先生寫(xie) 了一篇《儒家與(yu) 自由主義(yi) 者的衝(chong) 突開始了》的文章，（https://www.my1510.cn/article.php?id=2139129fcea89685） 小可讀後覺得曹先生的認識不為(wei) 無見，敏銳地發現並渴望解決(jue) 一些問題，用心也不可謂不好，但有些問題還是有些偏頗——因為(wei) 纏夾，似乎理解得也不夠深入徹底，本來在文化方麵我就準備就部落裏的“偏見”主題寫(xie) 兩(liang) 篇文章，但最後隻寫(xie) 了一篇，還在“潤色”之中，那麽(me) 這另一篇，就借著樓主這篇文章順便揭出吧。而目的，不過是為(wei) 了補充與(yu) 商榷。 


一、所謂包籠儒家的中國文化與(yu) 含蘊基督與(yu) 自由主義(yi) 的西方文化 


先簡單把中西兩(liang) 種文化予以我所理解的“定位”： 

本來我向來覺得中國文化不止儒家，還有道、墨、法、兵、名、農(nong) 兼陰陽家，魏晉隋唐以後的佛學各門派乃至極盛的禪宗，以及宋明後吸納印度哲學的所謂“理學”，以及其他的一些比如文學藝術生活觀念上上代代相承而形成的廣義(yi) 上的傳(chuan) 統思想，等等，等等。 

本來西方文化也不止基督教文化與(yu) 自由主義(yi) 理性傳(chuan) 統。眾(zhong) 所周知，基督教文化隻是西方文化的一種，據我理解，它是源於(yu) 希伯來猶太文化，嚴(yan) 格說按照羅素在《西方哲學史》追根溯源的詳細分析闡釋，本來源於(yu) 亞(ya) 洲，並且其本身也吸收古希臘羅馬的許多文化因子，雖然傳(chuan) 統上由於(yu) “受眾(zhong) ”的關(guan) 係，以及曆史傳(chuan) 承方麵的種種觀念上與(yu) 現實裏的原因，我們(men) 把它歸於(yu) 多半是文化意義(yi) 的“西方”；另外除了希伯來以及後來代羅馬而興(xing) 的基督教文化，還有古希臘文化與(yu) 古羅馬文化兩(liang) 支。因此，所謂的“西方文化”與(yu) 我們(men) 的“中國文化”或“傳(chuan) 統文化”，大致上都是一個(ge) 多方麵的雜糅與(yu) 融合而並不純粹——並且這種交流融通除個(ge) 別時期有“罷黜百家”以致“一家獨尊”的現象，總體(ti) 來說，無論時間上或是空間上，都顯示一種不間斷地嬗變交融的過程。 


二、中國文化與(yu) 西方文化的衝(chong) 突 


其實在我看來，文化或者文明不應存在亨廷頓所論述的衝(chong) 突，雖然這種衝(chong) 突往往確實人為(wei) 存在，也值得我們(men) 深思反省，而應該學習(xi) 身為(wei) 伊斯蘭(lan) 人而偏偏浸淫西方學術的薩義(yi) 德所謂，是應該抱有一種無分彼此共同進步以臻大同的態度，實際上薩義(yi) 德在包括《東(dong) 方學》與(yu) 其他許多著作都曾從(cong) 反麵提醒我們(men) ，東(dong) 方文化（他一般特指伊斯蘭(lan) 文化）與(yu) 西方文化應該一視同仁置於(yu) 一個(ge) 平行層麵，好比西方人應該與(yu) 阿拉伯人和諧共處一樣。他一生的學術事業(ye) 從(cong) 某種意義(yi) 上說，正是為(wei) 了這個(ge) 目標而奮鬥努力的，正如美國斯坦福大學首任校長，畢生追求民主自由平等的學者朱爾典（D•S•Jordan）所謂：“文化不能互相衝(chong) 突。如果衝(chong) 突，他們(men) 就不是文化。”（參觀遼教版沈有乾先生留美散文《西遊記》之“附錄 錯誤的標準化”）我之所以借用這位教授的話，就是想要證明，文化是不會(hui) 有衝(chong) 突的，有衝(chong) 突的就不是文化，或是對於(yu) 文化護持的態度與(yu) 運用的理解有偏差。就拿我欣賞備至的錢鍾書(shu) 來說吧，在觀念上說他可謂一位傑出的溫和的自由主義(yi) 者，他熱愛文化兼顧中西，信奉個(ge) 人價(jia) 值飽含藝術情懷，從(cong) 學問上無論文史哲他無所不包於(yu) 是就無所不通，從(cong) 文化吸收上他精通英法德意等西方主要語言，並對西方自柏拉圖開創的哲學傳(chuan) 統一直到近現代形形色色的西方文化各種學說，乃至印度以及中國本土化的佛學佛經，多有用力並頗有自己的心得與(yu) 解會(hui) ，以致有人稱譽他為(wei) “文化昆侖(lun) ”；有人如柯靈、吳小如、夏誌清等多人則公認為(wei) 博通中西學貫天人的一代大儒，與(yu) 名震寰宇的陳寅恪先生齊名而無有愧色。 

為(wei) 什麽(me) 要說錢鍾書(shu) 是自由主義(yi) 者呢？因為(wei) 在我看來，所謂的自由主義(yi) ，在方法理念上，根本不必限製在比如信奉民主憲政人權自由等基本範疇上；在具體(ti) 派別上，也不必非要拘於(yu) 英國現代著名自由主義(yi) 政治家霍布豪斯（注意：不是寫(xie) 出《利維坦》的霍布斯）在他的那本《自由主義(yi) 》中所論述的三派：洛克休謨派，穆勒邊沁派，還有著名英國政治家科布登的那一派。而是可以籠統的說一句：凡是追求人類幸福，並在智識上兼收並蓄，且提倡獨立思考與(yu) 人道寬容的學者思想家乃至一般民眾(zhong) ，都可以納入廣義(yi) 上的自由主義(yi) 派別。在這個(ge) 意義(yi) 上，我一方麵可以承認錢先生的“大儒”地位，一方麵由於(yu) 他說過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且頗有悖論的味道，但意思不淺，值得我們(men) 反複思考，“一切革命在事實上成功往往就是革命在理論上的失敗”，站在文化範疇我與(yu) 錢鍾書(shu) 先生都不怎麽(me) 喜歡的封閉與(yu) 叫囂與(yu) 激進的角度，所以假如非要歸類，我願把錢先生歸入“溫和的自由主義(yi) 派”。 


三、“儒家與(yu) 自由主義(yi) 者的衝(chong) 突開始了”嗎？ 


這是曹先生文章的題目，我在後麵加了一個(ge) 帶著問號的“嗎”，並非單純的質疑或是反諷，而也有自我警醒的探詢意味，還想表明，如果曹先生所見所述切實，那麽(me) 或許真是“衝(chong) 突”了，但如果以我之見從(cong) “學理”上討論，一方麵雖然多少知道些儒家與(yu) 自由主義(yi) 的我，既不想要偏袒儒家也不想去衛護自由主義(yi) ，因為(wei) 凡是真正有價(jia) 值的東(dong) 西，根本不需要你去提倡或者衛護，就如金子一樣，終究會(hui) 發光，雖然有位女士說了，是金子未必會(hui) 發光，但她還是承認，發光的，卻一定會(hui) 是金子，至少會(hui) 有金子的份；一方麵正如上麵朱爾典先生所述，文化假如不是冒牌偽(wei) 劣，根本不應該有衝(chong) 突！正如我以前簡紹過台灣哲學家方東(dong) 美先生一樣，他就提倡印度哲學、中國哲學還有基督教文化與(yu) 西方理性傳(chuan) 統這世界四大思想潮流可以並行不悖一視同仁，而根本不必強為(wei) 軒輊以衡優(you) 劣；並且，我之所以喜歡征引錢鍾書(shu) 先生的“格言警句”，好比研究過莎士比亞(ya) 的蘭(lan) 姆好引前者的成句一樣，既可表示我對先賢的崇敬與(yu) 學習(xi) 之熱忱，同時也想間接暗示：真正的大家，不管他是否自由主義(yi) 或社會(hui) 主義(yi) 、無政府主義(yi) ，甚至是如我這樣無門無派隻求真理的俗世凡人，他盡可以堅持自己的理想追求與(yu) 人生抱負，而完全對於(yu) 各種文化抱著一種博觀約取的態度。 


因為(wei) 我個(ge) 人覺得，無論從(cong) 求知問學還是立身處世來說，這都是一種有益的人生態度。我所喜歡的作家群中，除了非常具備我所喜愛的個(ge) 人特質與(yu) 深度，但思想上略微有些偏頗兼文學上有些另類的廢名與(yu) 尼采叔本華納博科夫以外，像梁遇春先生，錢鍾書(shu) 先生，周作人先生，羅素先生，蒙田先生，靄裏斯先生等學者思想家，都在文化上抱有我所推許的那種王陽明所謂“心同理同”的通達態度，而決(jue) 不固步自封與(yu) 妄自尊大，永遠懷著一顆包容萬(wan) 物笑看人生的豁達心靈，從(cong) 而給予我們(men) 這些後生小子以無窮的啟示與(yu) 有益的啟迪。 

所以我現在可以總結性的再次重複說一句：真正的文化不必衝(chong) 突也不應衝(chong) 突，曹先生或者未免把彼此文化的支持者或捍衛者看得太小兒(er) 科了，如果不幸而被曹先生言中，時下中國文化界知識界真為(wei) 了這個(ge) 曲阜旁邊的基督教堂的修建而大動肝火，假如這個(ge) 教堂沒有侵犯孔廟以及捍衛儒家文化的人所理解並為(wei) 公理正義(yi) 所認同的那種權益的話，那麽(me) ，這種所謂的衝(chong) 突，恕我不恭說一句純為(wei) 無意義(yi) 的庸人自擾，或杞人憂天；同時，我個(ge) 人還可以不自量力添加一句，無論哪門哪派；不管你是自由主義(yi) 派還是儒家學派，基督文化的捍衛者還是傳(chuan) 統文化的衛道士（這個(ge) “衛道士”用到這裏不具貶義(yi) ，而是原意），左還是右，激進或者保守，如果為(wei) 了這個(ge) 並不能構成對彼此文化的侵襲的“個(ge) 別事件”而如曹先生所述那樣來“大動肝火”，掀起衝(chong) 突，似乎也有點對於(yu) 文化的本質理解不夠深入，而缺乏某種在這個(ge) 本就紛擾不斷的世界上應具的那份胸襟。並且，即使從(cong) 政治層麵來看待這些曹先生心目中的“衝(chong) 突”，我們(men) 首先要弄清如下幾個(ge) 問題，這些問題我覺得可以與(yu) 所有喜歡思考的朋友共商： 

（一）文化與(yu) 政治的關(guan) 係是否是我們(men) 所想的那樣直接地牽一發而動全身，或者具備非常死板而生硬的連帶關(guan) 係，比如如果我是個(ge) 基督教的信仰者，是否一定會(hui) 是或會(hui) 被納入自由主義(yi) 陣營，反過來說如果我是自由主義(yi) 的信仰者，是否一定意味著我非要信仰基督教文化，這個(ge) 問題我們(men) 需要弄清； 

（二）假如中西文化真有衝(chong) 突，是否意味著他們(men) 彼此遵循的政治理念就一定會(hui) 有衝(chong) 突，反過來也可以說，假如他們(men) 彼此所抱持的政治理念或態度都是大同小異，那麽(me) 他們(men) 所歸屬的不同文化假如碰撞之時，是否真有“別黑白而定一尊”的衝(chong) 突的必要，而無法予以“多元共存”的看待，又或者隻是一個(ge) 無意義(yi) 的偽(wei) 命題，據我所知，林語堂就宣稱自己信奉基督，同時他也是向來所稱的“自由派”，但他個(ge) 人是從(cong) 來自詡或自勉為(wei) 要“兩(liang) 腳踏中西文化，一心作宇宙文章”的，這從(cong) 他寫(xie) 過的不少推許孔孟的文章就可清楚看出，我就不一一舉(ju) 證了； 

（三）即使有些彼此不同文化的捍衛者想要衝(chong) 突或關(guan) 注這次衝(chong) 突，我希望這篇小文在與(yu) 曹先生補充商榷的同時，還能提供一些也許不為(wei) 無益的參考，去站在曆史的高度全方位多層次思考這個(ge) 文化與(yu) 文化之間、連帶著政治與(yu) 政治衝(chong) 突碰撞的大問題，所謂拋磚引玉，以待來者，小可就不揣愚陋的東(dong) 施效顰以後，心滿意足了。


附錄：

【曹豫生】儒家與(yu) 自由主義(yi) 者的衝(chong) 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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