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機夜課 詩書(shu) 繼世

作者：史世海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三月初五日丙子

          耶穌2019年4月9日

清代有位著名作家蔣士銓，才華橫溢，擅長詩、詞、文、曲，一生創作詩兩(liang) 千六百餘(yu) 首，詞二百七十餘(yu) 闋，文集十二卷，雜劇、傳(chuan) 奇十六種，結集為(wei) 《忠雅堂集》四十三卷。蔣士銓與(yu) 當時的袁枚、趙翼並稱“江右三大家”，他的著作經過多次翻刻流傳(chuan) 海內(nei) 外。蔣士銓之所以能夠取得眾(zhong) 體(ti) 兼備、無一不工的多方麵文學成就，成為(wei) 一代名家，其中一個(ge) 重要的因素是，他在童年時期，母親(qin) 孜孜不倦的詩書(shu) 教育，讓他開慧益智，從(cong) 而初具良好的文學修養(yang) ，並為(wei) 日後的事業(ye) 發達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蔣士銓出生於(yu) 江西的一戶詩書(shu) 之家，母親(qin) 鍾令嘉知書(shu) 識禮，工詩善文，著有《柴車倦遊集》，且精於(yu) 女紅，長年縫織刺繡，以補家用。蔣士銓的外祖父喜歡寫(xie) 詩，常要女兒(er) 鍾令嘉指出詩作中的不妥之處，隨後樂(le) 嗬嗬地說：“想不到我竟有這樣的好女兒(er) ！”蔣士銓成人後，曾專(zhuan) 門寫(xie) 了一篇《鳴機夜課圖記》，深情追述母親(qin) 對自己的精心教誨，其拳拳赤子之心，躍然紙上：“我四歲時，母親(qin) 每天教我《四書(shu) 》幾句。我因年幼，不會(hui) 拿筆，母親(qin) 就削竹枝成為(wei) 細絲(si) 把它折斷，彎成一撇一捺一點一畫，拚成一個(ge) 字，把我抱在膝上教我認字。一個(ge) 字認識了，就把它拆掉。每天教我十個(ge) 字，第二天，叫我拿竹絲(si) 拚成前一天認識的字，直到沒有錯誤才停止。到我六歲時，母親(qin) 才叫我拿筆學寫(xie) 字……母親(qin) 教我讀書(shu) 的時候，刺繡和紡織的工具，全放在旁邊，她膝上放著書(shu) ，叫我坐在膝下小凳子上看著書(shu) 讀。母親(qin) 一邊手裏操作，一邊嘴裏教我一句句念。咿咿唔唔的讀書(shu) 聲和吱吱呀呀的織布聲交錯在一起……夜裏天冷，母親(qin) 坐在床上，拉起被子蓋住雙腳，解開自己衣服用胸口的體(ti) 溫暖我的背，和我一起朗讀；我讀得倦了，就在母親(qin) 懷裏睡著了……我九歲時，母親(qin) 教我學《禮記》《周易》《詩經》，直到都能夠背誦。她有空又抄下唐宋詩人的詩，教我朗誦詩……母親(qin) 生病時，我總是坐在她枕邊不離開。母親(qin) 看著我，常常一句不說，很悲傷(shang) 的樣子，我也很傷(shang) 心地依戀著她。我曾經問她怎麽(me) 能讓娘高興(xing) 呢？她說你能把讀的書(shu) 背給我聽，我就高興(xing) 了。於(yu) 是我就背書(shu) ，朗朗書(shu) 聲，和藥罐煎藥的水沸聲和在一起……”

蔣士銓的父親(qin) 長期宦遊在外，嫻靜明慧的母親(qin) ，在勤儉(jian) 持家的同時，從(cong) 來沒有放鬆對兒(er) 子的家庭教育。蔣士銓學業(ye) 有成進入仕途不久，母親(qin) 曾作《臘日寄銓兒(er) 》詩，諄諄誡之道：“音書(shu) 差慰我，貧賤莫驕人。失路皆由命，安時即報親(qin) 。”“恃才防暗忌，交友戒多言。結習(xi) 還當掃，新詩莫訴冤。”後來，蔣士銓辭官奉母南歸，請人繪製《歸舟安穩圖》，畫一葉小舟，有母、婦、三子安坐其上。母親(qin) 見後題詩讚曰：“館閣看兒(er) 十載陪，慮他福薄易生災。寒儒所得要知足，隨我扁舟歸去來。”

蔣士銓在母親(qin) 的教導下，學以為(wei) 耕，文以為(wei) 獲，“素來以古賢者自勵，急人之難如不及”，強學力行成為(wei) 清代文壇英才。他飲水思源，特別感恩母親(qin) 的詩書(shu) 教育，並把這種家教之風傳(chuan) 承下來，哺育子孫。蔣士銓曾賦詩一首作為(wei) 家訓：“莫貧於(yu) 無學，莫孤於(yu) 無友，莫苦於(yu) 無識，莫賤於(yu) 無守。無學如病瘵，枯竭豈能久？無友如墮井，陷溺孰援手？無識如盲人，舉(ju) 趾輒有咎；無守如市倡，輿皂皆可誘。學以腴其身，友以益其壽。識以坦其心，守以慎其耦。時命不可知，四者我宜有……小子謹識之，勿為(wei) 世所狃。”

他在詩中從(cong) 正反兩(liang) 方麵反複說明了學問、朋友、見識、品德的重要性，希望兒(er) 子具有這四方麵之長，以便不入歧途，立足人世：“貧窮莫過於(yu) 沒有學問，孤獨莫過於(yu) 沒有朋友，痛苦莫過於(yu) 沒有見識，卑賤莫過於(yu) 沒有品德。沒有學問就像患了病，枯痩幹竭怎能活得長久。沒有朋友就像掉入井裏，快要淹死時誰來伸手援救。沒有見識就像是盲人，舉(ju) 手投足都會(hui) 犯錯誤。沒有品德就像是娼妓，任何一個(ge) 人都可以將其引誘。學問可以豐(feng) 富自己的頭腦，朋友可使自己得到援助，見識多可以令自己的心胸坦蕩，有品德可使自己謹慎地擇友選偶。人的命運是不可預見的，但學問、朋友、見識，品德是缺一不可的……孩子啊，你千萬(wan) 要牢記這些，一定不要被世俗束縛了手腳。”

蔣士銓曾撰一副對聯並懸掛於(yu) 大廳用以自勵：“至樂(le) 莫過讀書(shu) ，至要莫如教子。寡智乃能習(xi) 靜，寡營乃可養(yang) 生。”他的家中置有兩(liang) 方銘文硯，其一為(wei) 自銘硯，銘曰：“石可朽，文則壽，地靈所結為(wei) 我有，留伴玉堂揮翰手。”另一為(wei) 給兒(er) 子的“知廉硯”，銘曰：“此吾家世守之田也。汝力耕之，當逢年也。汝慎用，毋獲汝愆也”，其文盡顯詩書(shu) 文化之內(nei) 涵。他的兒(er) 子也大都在父親(qin) 的詩書(shu) 家教中學有所成：長子蔣知廉曾任山東(dong) 臨(lin) 清州同、四庫館謄錄，著有《弗如室詩鈔》，詩得家傳(chuan) ，頗負名氣。次子蔣知節，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舉(ju) 於(yu) 鄉(xiang) ，著有《冬生詩鈔》，文宗先正，詩守家法。三子蔣知讓，以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召試，欽取第一，賜舉(ju) 人，曾任唐縣知縣，頗有政聲，著有《妙吉祥室詩鈔》。五子蔣知白，嘉慶六年（1801年）拔貢生，曾任解州州判、絳州州判，著有《紅雪樓詩鈔》。

人的一生需要不斷地接受教育，父母是子女的首任啟蒙老師。家風，作為(wei) 一個(ge) 家庭世代相傳(chuan) 的價(jia) 值觀念和行為(wei) 準則，是一筆無形的財富。《朱子治家格言》中說得好：“祖宗雖遠，祭祀不可不誠；子孫雖愚，經書(shu) 不可不讀。居身務期質樸，教子要有義(yi) 方。”雖然每個(ge) 人的成功途徑不盡相同，但每個(ge) 人的成功起點，幾乎都與(yu) 良好的家教密不可分。蔣士銓母親(qin) 鳴機夜課，詩書(shu) 教子；蔣士銓感恩家教，傳(chuan) 承家風；蔣士銓五個(ge) 兒(er) 子能詩會(hui) 文，有所成就，凡此種種都與(yu) 這個(ge) 家庭的詩書(shu) 繼世有著密切的關(guan) 係，這讓我們(men) 感到，優(you) 秀的家教，猶如生命裏的春風，把陽光和溫暖帶進人們(men) 的精神世界，日積月累，凝聚精華，就能孕育出人生的美麗(li) 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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