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漢學時代軌跡 建立新哲學的自我認同

作者：成中英

來源：鳳凰網國學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七月初八壬午

           耶穌2018年8月20日

鳳凰網編者按：

8月16日下午，世界哲學大會(hui) 期間首個(ge) 外場沙龍“壁壘與(yu) 對話：中國文化如何走出去”在京舉(ju) 行，成中英、洪漢鼎、阿克曼、沈清鬆、倪培民、葛承雍、朱漢民、幹春鬆等知名中外專(zhuan) 家學者齊聚，與(yu) 著名古箏演奏家常靜、鳳凰網總編輯鄒明、一點資訊CEO李亞(ya) 等精英，在跨文明對話的語境下，探討中國文化如何打破壁壘實現真正走出去。

著名哲學家、美國夏威夷大學哲學係終身教授成中英先生在發言中回顧了自己幾十年來在海外教學，建立、傳(chuan) 播中國哲學話語體(ti) 係的曆程。他認為(wei) 中國文化走出去，首先需要把自己建立起來，知道自己是什麽(me) 。我們(men) 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跳出漢學時代的軌跡，從(cong) 一個(ge) 後漢學時代建立一個(ge) 新哲學的自我認識。

本文係根據成中英先生發言整理而成，標題為(wei) 編者所擬。

成中英：跳出漢學時代軌跡建立新哲學的自我認同

我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對話。我剛剛參加完國際哲學團體(ti) 聯合會(hui) 開的一個(ge) 行政會(hui) 議，這次會(hui) 議是要討論下一屆世界哲學大會(hui) 的主辦地，我聽了有一個(ge) 很好的感觸。這次申辦的有日本、巴西、澳大利亞(ya) ，雖然他們(men) 的表達方法不一樣，但是有一個(ge) 共同問題，就是他們(men) 整個(ge) 代表的是什麽(me) ？他們(men) 的身份說明是什麽(me) ？他們(men) 在整個(ge) 人類曆史文化扮演的位置是什麽(me) 。

對這些問題，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我1965年開始在國外教書(shu) ，1973年創辦國際性的《中國哲學季刊》，這麽(me) 多年來，雖然一直在國外，但總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文化認同，或者是一種文化代表價(jia) 值的需要。我作為(wei) 過去的人我代表什麽(me) ？我代表的東(dong) 西對別人有什麽(me) 意義(yi) ？為(wei) 什麽(me) 有這個(ge) 意義(yi) ？大家為(wei) 什麽(me) 尊重你？是不是還會(hui) 進一步的對大家有好處？能不能讓人類這麽(me) 一個(ge) 生命共同體(ti) 能夠走向更高的境界？這個(ge) 可能就是人類的一個(ge) 難題吧，因為(wei) 從(cong) 個(ge) 人到家庭，從(cong) 家庭到社會(hui) ，社會(hui) 到國家，從(cong) 國家到世界，每一步都很困難。所以這些問題不一定前麵的沒有全部解決(jue) ，就不發生後麵的問題。也不因為(wei) 後麵的問題發生或者有一些新的看法就消除了前麵的問題，都有一個(ge) 同時性和繼承性的問題存在。

我可能是在美國哲學界最早教學，而且教得最長的中國人。從(cong) 1965年開始，我教書(shu) 教了五十多年，半個(ge) 多世紀還沒有退休，全美國恐怕也沒有第二人。

這麽(me) 多年來，我感覺一個(ge) 問題，我開始教書(shu) 的時候，我教中國哲學，也教西方哲學，最後我要說明我自己的時候，我需要有一個(ge) 身份說明。我應該說明我有什麽(me) ，人類可以從(cong) 我這裏了解什麽(me) 東(dong) 西，同時我能夠做出什麽(me) 樣的獨特的貢獻。我是做了這樣一個(ge) 基本的說辭，我說我的知識認證是偏向西方，而在倫(lun) 理學、行政學我偏向東(dong) 方，所以我說我代表價(jia) 值哲學和知識的結合。中國更像一個(ge) 價(jia) 值，更像一個(ge) 倫(lun) 理道德的理想；西方更像一個(ge) 知識體(ti) 係。西方十七世紀以來很多科學方法很強，但是對國家治理，對家庭倫(lun) 理，社會(hui) 倫(lun) 理，中國是有非常傑出的傳(chuan) 統。孔夫子在十七世紀就被西方承認，是因為(wei) 當時傳(chuan) 教士他們(men) 到中國來，他們(men) 也發現了儒家孔子，就產(chan) 生了影響。所以這個(ge) 我想正好說明我的身份。

但是我想即使有這樣的認識是不夠的，因為(wei) 人類的曆史還在發展，人類不是隻是少數的學術團體(ti) ，還是要不斷的發展表達自己。所以我在1973年創辦了中國哲學會(hui) ，要知道那時候沒有中國哲學的概念。雖然在之前胡適之，馮(feng) 友蘭(lan) 寫(xie) 了中國哲學史綱這樣的書(shu) ，但是人們(men) 隻是把它看做是漢學的一部分，隻是在東(dong) 亞(ya) 係，亞(ya) 洲研究裏討論，不在哲學裏討論，沒有這樣的認同。西方認同的是漢學的傳(chuan) 統。什麽(me) 是漢學？漢學就是西方人用一種客觀的態度來看待中國文化，來看待中國文本，來分析中國的命運。不把個(ge) 人的主見、論證或者主張加進去。他純粹是一種客觀的曆史去研究，這是漢學。

我當年講過，我們(men) 應該是一個(ge) 主動表達人性，表達人的理想，人的意誌，人的希望，或者信念的存在。這種哲學的認識在以前是沒有的，在《中國哲學季刊》出現之前是沒有的。那時候我要把它激活起來，來形成一個(ge) 社團都很困難。當然那時候交通工具也不方便，也沒有互聯網，我還是用手寫(xie) ，在1970年代用手寫(xie) 一些通信，自己拿出一點錢來郵寄，這樣來溝通，很難召集大家共同辦一個(ge) 社團，來教中國哲學。那個(ge) 時候沒有條件，而且大家也不認同中國哲學，認為(wei) 中國隻有漢學，亞(ya) 洲研究，中國研究，所以我辦了那樣一份英文雜誌，開始就拿出一個(ge) 身份出來，在這個(ge) 身份之下說服大家來組件一個(ge) 哲學社團，這是當時的情況。

《中國哲學季刊》創辦之初在美國還沒有地方出版，後來出版方給我定了一個(ge) 不平等條約，就是賠錢是我們(men) 的事，賺錢是他們(men) 的事，在這種情況下他們(men) 願意出版。出版了這個(ge) 雜誌後，到1975年我就組織了國際中國哲學學會(hui) 。這個(ge) 國際中國哲學學會(hui) ，以及《中國哲學季刊》是中國人在海外建立了哲學主體(ti) 的主要標誌。這個(ge) 標誌是很重要的，因為(wei) 這代表著一種主體(ti) 精神的覺醒，來說明自己，來表彰自己，然後和其他人建立關(guan) 係，這是非常艱苦的一個(ge) 過程，為(wei) 了提高，還要跟大家拉關(guan) 係，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奮鬥了差不多十年，最後是美國最大的哲學出版商來找我們(men) ，它們(men) 主動來出版。我們(men) 現在辦這個(ge) 哲學期刊已經45年，美國的學界和官方都十分認同。

我們(men) 回到這個(ge) 問題，我們(men) 的文化怎麽(me) 走出去？首先要對自身相信什麽(me) ，知道什麽(me) ，能夠做什麽(me) ，實踐什麽(me) ，有一個(ge) 清楚的認識。這個(ge) 清楚的認識必須建立在對他人的認知上麵，這是一個(ge) 循環，自始自終來了解自我，了解他方，最後通過文字，建立起可以固定的形象。

中國文化要走出去，我覺得第一步首先要把自己建立起來。就是我們(men) 到底能夠說明自己是什麽(me) ？當然今天沒有時間，我隻能說我們(men) 的曆史、文化、傳(chuan) 統，還有它的文化基本的價(jia) 值觀，或者這樣的方法論，烘托出來它典籍上的多樣性。這個(ge) 是涉及到現實的問題，翻譯的問題，教化的問題，這些都是人類重整文化的時候所要麵對的問題。

我的結論是中國文化走出去，首先我們(men) 要建立自信，我們(men) 要都出一條自己的路，對西方來說我們(men) 要跳出漢學時代的軌跡，我們(men) 要從(cong) 一個(ge) 後漢學時代建立一個(ge) 新哲學的自我認識。然後自己自理，我們(men) 要了解西方。我們(men) 以往了解西方隻是一家，一書(shu) ，今後我們(men) 要了解它的整個(ge) 脈絡，這需要時間。所以更顯示出我們(men) 更能夠做什麽(me) ，然後在這種交往中看到人類應該做什麽(me) 。我覺得這是一個(ge) 非常辯證的過程，這個(ge) 過程需要持續的努力，持續的學習(xi) ，持續的投入和持續的對自我做出詮釋，理解，對人的本體(ti) 性、主體(ti) 性、客觀世界都有一個(ge) 清楚的掌握。所以我把們(men) 要更多的去了解對方。了解他們(men) 後我們(men) 從(cong) 根源做起。了解我們(men) 自己，我們(men) 有自己存在的認識，然後之間的交往，再形成更深的存在，更廣泛的存在，然後日用天地發展一樣。最後它的根源是對天地、宇宙一樣的認識，對宇宙的認識反映出中國對自我的認識。這個(ge) 回到孔子的做法，就是人能弘道，這個(ge) 弘道是用現在本體(ti) 的自我認識，自我詮釋的發展來達到目標。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