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伯的滅亡

作者：張國剛

來源：《中國青年報》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四月十五日丁酉

            耶穌2017年5月10日

智伯是春秋末期主持晉國國政的權臣。當時，智氏與(yu) 趙氏、魏氏、韓氏四大家族把持著晉國國政，尤以智氏實力最強。公元前453年，趙魏韓聯合起來滅亡智氏，瓜分了晉國。這是《資治通鑒》用倒敘手法記載的第一個(ge) 曆史事件。

強大的智氏家族為(wei) 什麽(me) 滅亡了呢?司馬光從(cong) 接班人的選擇講起。“初，智宣子將以瑤為(wei) 後”(《資治通鑒》習(xi) 慣用“初”這個(ge) 字開頭，交代一段曆史背景)。智氏家族的大家長智宣子，決(jue) 定選嫡子智瑤為(wei) 嗣卿。有族人反對說，智瑤雖有“五賢”(五大優(you) 點)：長得帥氣，武藝高強，多才多藝，能說會(hui) 道，強毅果決(jue) ，卻有一個(ge) 最大的弱點——“不仁”，即缺乏仁德之心。為(wei) 人刻薄寡恩，不會(hui) 籠絡，謂之“不仁”。如果為(wei) 君不能施政以仁，自恃“五賢”，盛氣淩人，會(hui) 給家族帶來禍害。但智宣子不聽。

趙氏家族也在選嗣卿。趙簡子的兒(er) 子，長曰伯魯，幼曰無恤。父親(qin) 打算考考他們(men) 。趙簡子把兩(liang) 支寫(xie) 著“訓誡之辭”(教導青年修身自律之類的警句)的竹簡，分別交到兩(liang) 個(ge) 兒(er) 子手上，叮囑他們(men) 牢記在心並保管好竹簡。3年之後，父親(qin) 問，還記得竹簡的話嗎?大兒(er) 子伯魯忘得精光，竹簡也找不到了。小兒(er) 子無恤卻背得滾瓜爛熟，竹簡也藏在隨身的衣袖裏。“於(yu) 是簡子以無恤為(wei) 賢，立以為(wei) 後”。顯然，趙無恤的謹慎、謙卑、細心，讓父親(qin) 決(jue) 定立他為(wei) 接班人。這就是趙襄子。

智宣子去世後，智瑤繼位，世稱智襄子或智伯。智伯主持國政，處事強霸。他以籌措軍(jun) 費的名義(yi) ，要韓氏家族獻出一座城邑。韓康子不敢得罪他，想把禍水外引，就給了智伯一座萬(wan) 戶的城邑。智伯繼而再向魏桓子索地。開始魏桓子覺得智氏欺人太甚，要予以拒絕。可他的輔臣任章卻建議采用“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予之”的驕兵之策，麻痹智氏，並暗中結交利害攸關(guan) 的盟友，共同對付智伯。老謀深算的魏桓子也給智氏送了一座萬(wan) 戶之邑。

當誌得意滿的智伯進而求地於(yu) 趙襄子的時候，遭到了堅決(jue) 抵製。智伯於(yu) 是帶上韓魏軍(jun) 隊一起攻打趙氏。

麵對氣勢洶洶的智氏聯軍(jun) ，趙襄子有3個(ge) 戰略要地可以避難：長子、邯鄲、晉陽。長子城高池深，邯鄲糧草豐(feng) 足，趙襄子都不去，選擇去晉陽。他說城高池深，說明老百姓的徭役繁重;糧草豐(feng) 足，說明老百姓的賦稅沉重，有什麽(me) 可依恃的?先父在世時，命尹鐸治理晉陽，輕徭薄賦，晉陽人心最可依賴。於(yu) 是，趙襄子選擇晉陽作為(wei) 自己抗擊聯軍(jun) 的根據地。

智伯率領聯軍(jun) 把晉陽城圍得水泄不通，甚至決(jue) 汾水以灌城。圍城兩(liang) 年，晉陽軍(jun) 民同仇敵愾，毫不動搖，“沉灶產(chan) 蛙，民無叛意”。

智伯乘車巡視攻城。他坐在最尊貴的左側(ce) 位置;魏桓子“禦”，在中間駕車;韓康子“驂乘”，在右側(ce) 持兵護衛。三位卿大夫都是主君，關(guan) 係卻不平等。威風十足的智伯不無輕佻地說：“我今日才知大水足以亡人國啊!”他的霸氣外露引起了兩(liang) 個(ge) 盟友的憂慮，因為(wei) 二子擔心“汾水可以灌(魏都)安邑，絳水可以灌(韓都)平陽”。

魏、韓二子的憂慮很快就被智伯身邊聰明的謀士疵所察覺。他提醒主公，魏韓必反。智伯問，先生怎麽(me) 知道呢?疵回答，從(cong) 人情事理即可推知，晉陽城破在即，二子不僅(jin) 沒有喜色，卻憂心忡忡，不就是擔心趙氏亡，下必及於(yu) 韓魏嗎?

次日，智伯以此質問魏桓子和韓康子。二子矢口否認，說一定是有人充當趙氏的說客，想讓您懷疑我們(men) 而放鬆了對趙氏的攻擊。我們(men) 都盼望早日分享趙氏的田土呢，怎麽(me) 會(hui) 去做危險的傻事冒犯您呢?智伯相信了二子的辯解，完全不理會(hui) 疵的分析。被圍困在晉陽城的趙襄子決(jue) 定反擊。他秘密派人出城，遊說韓魏兩(liang) 家，唇亡齒寒，趙亡，難必及於(yu) 韓魏。於(yu) 是，三家約定日期，決(jue) 定聯合反攻智氏。

這天夜裏，趙襄子突然對岸上軍(jun) 隊發動襲擊，並掘開水壩，倒灌智氏駐軍(jun) 營地;韓魏兩(liang) 軍(jun) 也從(cong) 側(ce) 翼進攻，大敗智氏軍(jun) 隊。智伯被殺，智氏家族滅亡。

司馬光接著用“臣光曰”，討論到領導者德與(yu) 才的問題，認為(wei) 仁德是領導者最重要的素質。智伯狂妄霸道，利令智昏，誤判形勢，輕視對手;主要是仁德不夠。相反，趙襄子在被父親(qin) 選中為(wei) 接班人的時候，就表現出過人的精明和細致，懂得人心最重要，比智伯更懂政治。智伯的故事告訴我們(men) ，一個(ge) 領導者應有的素質和應有的領導能力是什麽(me) ，應該如何謙虛謹慎處理國務政務。《資治通鑒》之所以從(cong) 智伯開始，固然跟三家分晉的時代有關(guan) 係，同時，也是想借此提醒領導者：智伯是一個(ge) 反麵典型，修煉品德，仁愛得眾(zhong) ，比“匹夫之能”的“五賢”重要，領導者不能重蹈智伯的覆轍。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