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年前的社會(hui) 信任度：酒店銀器、古玩藏品，你盡管借回家

作者：吳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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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七月十一日辛卯

           耶穌2017年9月1日

我先講個(ge) 小故事：

李清照與(yu) 趙明誠是一對意趣相投的夫妻，都喜歡收藏古玩書(shu) 畫。剛結婚時，小夫妻倆(lia) 經常跑大相國寺“淘寶”。大相國寺是北宋開封府最大的集貿市場之一，在那裏交易的東(dong) 西什麽(me) 都有，從(cong) 日用百貨到文物古玩，所以可以淘到珍貴的金石書(shu) 畫藏品。那時候趙明誠還在太學上學，是一名窮學生。小夫妻也沒多少積蓄，往往要將衣服抵押出來，當個(ge) 三五百文錢，再入大相國寺購買(mai) 藏品。

有一次，小夫妻看中了一幅南唐畫家徐熙的《牡丹圖》，愛不釋手。但對方叫價(jia) 二十萬(wan) 。李清照與(yu) 趙明誠實在掏不出這個(ge) 價(jia) 錢，便提出將《牡丹圖》帶回家看兩(liang) 天，再決(jue) 定買(mai) 不買(mai) 。留宿了兩(liang) 天，最終還是因為(wei) 拿不出二十萬(wan) ，隻好將《牡丹圖》還給賣家。

當我在李清照的《金石錄後序》中讀到這個(ge) 小故事時，生出來的強烈感受是什麽(me) ？是驚訝於(yu) 當時人與(yu) 人之間的信任度。試想，如果那時候的社會(hui) 信任程度不高，那《牡丹圖》的賣家又怎麽(me) 可能將一幅價(jia) 值二十萬(wan) 的古畫讓趙明誠帶回家留宿兩(liang) 天？不怕被調包嗎？不怕被拐走嗎？換成你，今天你敢將一件二十萬(wan) 元價(jia) 值的文物交給別人帶回家看兩(liang) 天嗎？

有人會(hui) 說，趙明誠雖然是窮學生，但他老爸是朝廷的大官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嘛。也有人說，趙明誠好歹是一名士大夫，士大夫的身份就是信任品牌。那好，我再舉(ju) 另外一個(ge) 例子。

北宋開封有許多豪華的大酒店，這些酒店通常都使用珍貴的銀器裝酒，銀酒壺銀酒杯什麽(me) 的。你上酒店喝幾十文的酒，店家端上來的酒器可能就價(jia) 值幾十貫。開封的酒戶隻要來酒店打過三兩(liang) 回酒，便是熟客，店家便敢將價(jia) 值三五百貫的銀製酒器借給酒戶帶回去。貧下人家來酒店叫酒，酒店亦用銀器供送，對連夜飲酒的消費者，店家次日才叫人將銀器取回，也不用擔心有人侵吞這些珍貴的酒器。

——這裏體(ti) 現的是宋代普通市民的信任度，沒官二代、士大夫什麽(me) 事吧？

再來看一個(ge) 南宋杭州的例子：

宋時杭州市場已分化成非常多的行業(ye) ，每一個(ge) 行業(ye) 都有自己的組織，類似於(yu) 行業(ye) 協會(hui) 。在街邊擺攤、或者沿街叫賣的小商販，也有自己的協會(hui) 。那些到杭州做小生意的窮人，如果手頭沒有本錢，可以先加入小販協會(hui) ，然後就可以從(cong) 協會(hui) 那裏領到貨物、盤架之類，不需要先掏錢，東(dong) 西你先拿去販賣。協會(hui) 也不擔心你會(hui) 卷物逃走。待到傍晚你收攤回來，再到協會(hui) 那裏結算，付還本錢。這樣，那些窮生意人即使身無分文之資，也能夠做點小生意養(yang) 家糊口。

這顯然也是社會(hui) 信任度高的體(ti) 現。

在社會(hui) 信任度高的社會(hui) （或小社會(hui) 內(nei) 部），人與(yu) 人之間的信任網絡可以大幅降低交易成本。這是不言自明的，南宋杭州小商販協會(hui) 的營業(ye) 方式就是一例。

更重要的是，在較高的社會(hui) 信任網絡中，一個(ge) 人的信用可以直接轉換成支付能力。一個(ge) 高信用的人，相當於(yu) 手頭可以有一大筆現金供周轉。我們(men) 知道，宋代的主流貨幣是銅錢，但銅錢是賤金屬貨幣，日常瑣碎交易沒有問題，但在進行長途與(yu) 大宗交易時，銅錢的攜帶就非常不方便。所以，宋人的大宗交易，通常采用賒賣賒買(mai) 的方式，不會(hui) 當場支付現錢。這種賒賣賒買(mai) 的效力，一靠擔保，二就是靠信用。

賒賣賒買(mai) 的方式，其實我們(men) 現在都不陌生，現代社會(hui) 的信用卡、正在興(xing) 起的網絡信用支付，實際上就是賒賣賒買(mai) ，隻不過中間插入了一個(ge) 第三方（比如銀行）先墊款支付給商家。

說這麽(me) 多，無非是希望我們(men) 這個(ge) 時代的社會(hui) 信任度，能夠恢複到曆史的最高水平線上。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