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的狡辯

作者：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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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四月初九日辛卯

           耶穌2017年5月4日

漢高祖劉邦平定陳豨叛亂(luan) 回來，得知韓信因謀反被呂後處死，留下遺言說“恨不用蒯通計。”劉邦怒蒯通教唆韓信造反，準備殺了他。蒯通卻大叫冤枉，申辯說：“秦之綱絕而維弛，山東(dong) 大擾，異姓並起，英俊烏(wu) 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yu) 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蹠之狗吠堯，堯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wei) 陛下所為(wei) 者甚眾(zhong) ，顧力不能耳。又可盡亨之邪？”（《史記•淮陰侯列傳(chuan) 》）劉邦聽了蒯通的申訴，赦免了他。

劉邦本來因為(wei) 蒯通策動韓信造反而要殺他，然而聽了蒯通的申辯後，卻赦免了他。說明劉邦認可蒯通的申辯理由。蒯通申辯有三條：一、秦朝因苛政導致天下大亂(luan) ，豪傑蜂起而亡秦。這時各路英雄都有資格爭(zheng) 天下，我蒯通當然也可以輔佐韓信爭(zheng) 天下了。二、那個(ge) 時候，我是韓信的謀士，因此我隻知道要忠於(yu) 韓信，而不知道要忠於(yu) 劉邦您，那我為(wei) 韓信將軍(jun) 謀劃爭(zheng) 奪天下則是應該的，我這樣做當然也是沒有錯。三、全天下想要爭(zheng) 奪陛下您這個(ge) 位置的人多得數不過來，隻不過是沒有陛下您這樣的能力罷了，難道您能夠都把他們(men) 殺了嗎？

下麵我們(men) 來逐條分析蒯通為(wei) 自己伸冤的理由。

鑒於(yu) 這裏所討論的問題是談到得天下之事，而得天下的情形在三代以後，尤其是在秦漢以後，獲得天下的王朝往往都是通過以武力來淘汰。通過武力來淘汰的情況一般有兩(liang) 種。一種是順淘汰，一種是逆淘汰。以更具有正義(yi) 性的力量而得天下的叫做順淘汰，單單講究暴力和陰謀而成功取得天下的屬於(yu) 逆淘汰。我們(men) 在這個(ge) 問題上來作評判理由當然是以是否以順淘汰方式取得天下為(wei) 標誌，否則就不存在講道理了，那就是講歪理了。

蒯通自我申訴的第一條是，當時群雄逐鹿中原，自己輔佐韓信角逐理所當然。可是蒯通忘了，韓信當時並不是逐鹿中原的一方英雄，而是劉邦手下的將領之一，韓信當上大將軍(jun) 之前，跟過項梁、項羽，鬱鬱不得誌。後來又轉投到劉邦軍(jun) 中，還差點被作為(wei) 逃兵被殺，經過滕公和蕭何的舉(ju) 薦才得以被劉邦看重，劉邦並在沒有進行親(qin) 自考察的情況就接受蕭何的建議登台拜將，封為(wei) 當時全軍(jun) 唯一的大將軍(jun) ，後來又以功封為(wei) 相國、齊王等，那可謂對韓信的恩重情深，信任有加。當初蒯通教唆韓信背叛漢、背叛劉邦自立，韓信之所以“猶豫不忍倍漢”，就是因為(wei) 如韓信所說：“漢王遇我甚厚，載我以其車，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聞之，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豈可以鄉(xiang) 利倍義(yi) 乎！”（《史記·淮陰侯列傳(chuan) 》）韓信畢竟是劉邦的部下，又受劉邦恩情深重。因此，韓信隻是劉邦逐鹿天下的一部分，而不具有逐鹿天下的資質。如果韓背叛漢劉邦，即使有所成功，也是不仁不義(yi) 的，是對天下造成更大的動蕩，是一種反動，也注定是不長久的。再，如果韓信果然是單獨來瓜分天下的一方霸主，那麽(me) 之前的韓信就不應該處處碰壁、鬱鬱不得誌，而是如同陳勝、劉邦、項氏叔侄等各路諸侯、豪傑那樣自己崛起。蒯通不知天、不知命又不知人而妄逞口舌之辯，對韓信命運的惡化起了助推作用，真可謂害人害己呀。

蒯通自我申訴的第二條是自認為(wei) 對韓信忠誠。蒯通說他勸韓信背叛漢、背叛劉邦是忠心於(yu) 韓信本身就是有矛盾的。韓信是漢、是劉邦的大將，按照蒯通的忠心原則，韓信則應該忠心於(yu) 漢、忠心於(yu) 劉邦；而蒯通卻為(wei) 韓信謀劃背叛，實際不就成了對於(yu) 韓信的背叛嗎？因此按照蒯通的忠誠原則隻能是蒯通忠誠於(yu) 韓信，韓信忠誠於(yu) 漢、忠誠於(yu) 劉邦，蒯通也忠誠於(yu) 漢、忠誠於(yu) 劉邦，這樣才符合道理、符合邏輯。

當然，忠並不是說要愚忠。忠本來是盡心之意，正心誠意，對人處世把心放中正，要忠於(yu) 真理，要忠於(yu) 良知。孟子說：“教人以善謂之忠”（《孟子·滕文公上》），正是這個(ge) 意思。蒯通要忠於(yu) 韓信，則是要求韓信行為(wei) 要符合仁的道德、禮的規範，君的利益要與(yu) 民的利益、國的利益相一致。當時，秦亡之後，各路諸侯、豪傑紛爭(zheng) ，殺人爭(zheng) 戰，國家需要統一，而各個(ge) 勢力當中，又以漢劉邦這一方麵更符合仁的道德，韓信統帥的軍(jun) 隊屬於(yu) 漢劉邦的一支，當劉邦正和項羽交戰至白熱化的時候，蒯通卻教唆韓信背叛漢劉邦，顯然蒯通一點都說不上是為(wei) 人盡忠的。因此蒯通認為(wei) 對韓信的忠誠無論從(cong) 哪個(ge) 方麵來說都站不住腳，說他是逞口舌之辯的亂(luan) 臣賊子一點也不冤枉。蒯通自己其實也知道心虛，他見韓信最終沒有聽從(cong) 他的意見，害怕被追究，隻好假裝瘋癲。“通說不聽，惶恐，乃陽狂為(wei) 巫。”（《漢書(shu) ·蒯伍江息夫傳(chuan) 第十五》）

蒯通自我申訴的第三條理由是說想謀得天下的人遍地都是，隻不過他們(men) 沒有能力罷了，皇上您殺得過來嗎？其實意思是說，我蒯通教韓信要背叛您您就烹殺我，而天下人想謀得天下的這麽(me) 多您是殺不過來的，但隻是殺我，這很不公平。蒯通為(wei) 韓信謀叛的這種行為(wei) 是否應當處死這裏不作討論，但蒯通這樣說卻是強詞奪理。其他人也想奪天下或許是事實，但不管怎樣，他們(men) 畢竟沒有表現在行為(wei) 上，而蒯通的謀叛則是表現出來了。幸好當時韓信沒有聽從(cong) ，假如聽從(cong) 了，不但曆史要改寫(xie) ，民眾(zhong) 的災難何時得以停息也是不知道的。

或說：蒯通也有說得對的地方，“野禽殫，走犬烹；敵國破，謀臣亡”，蒯通預先為(wei) 韓信謀劃也是對的。後來的情況到底是怎樣，以後再來處理，君子“不逆詐，不億(yi) 不信。”（《論語·憲問篇》）但無論是為(wei) 了以後還是當前，仁義(yi) 忠信之道還是要堅定的啊！

通過筆者以上的辨析可知，蒯通的一番申訴明顯為(wei) 狡辯無疑。不過，他這一番狡辯還是有用的，高祖劉邦終究還是沒有殺他。可見劉邦雖然是一代人傑，究竟是不學無術而被蒙住。或說，高祖劉邦不殺蒯通是因為(wei) 蒯通蹦躂不了多高，劉邦不殺他隻是為(wei) 了假裝“寬大”。其實不然，高祖劉邦縱使要以示“寬大”，但如果真正明理，當即就要以正理駁斥蒯通，以正視聽，以張正義(yi) ，以塞小人、賊子之違議。

羅輝

時間：丁酉年四月初八日

西曆2017年5月3日

責任編輯：姚遠